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后,笔者始从事地方志之编纂。因为要查找乡先贤、清光绪《桐乡县志》编纂者严辰的资料,辗转获悉南开大学教授来新夏先生著有《近三百年人物年谱知见录》,而严辰《桐溪达叟自编年谱》著录在册。来老对《桐溪达叟自编年谱》的史料价值评价甚高,称是谱“记生平事迹较详……记清朝廷试制度,自入试至分发,言之极为详尽,可供研究清代考试制度之参考”。英法联军进攻北京之情况,“所记情景,极具体可采”。因了这一部《知见录》,我认知了前辈来新夏先生,得知他是一位学富五车,著述宏富,纵横于历史学、目录学、方志学的一代大家,内心不禁仰慕之至。后来,又蒙萧山方志办汪志华兄寄赠来老的祖父来裕恂先生的《中国文学史》手稿影印本,乃知新夏先生家学渊源,令人别生一层敬意。
与来老见面,是在二〇〇八年《洲泉镇志》审稿会时。该志初稿完成后,我征得镇里领导同意,即设法邀请若干位专家为志书把脉。当年来老已八十七岁高龄,且远在天津,虽发了邀请函,但还是担心老人未必能成行。孰料来老与我虽素未谋面,彼此之间谈不上何种“交情”,却毫无架子,当即答应莅会。审稿会前日,他与焦老师在萧山机场下机后,即搭乘萧山方志办的便车,直趋桐乡。初见来老,但见他满头银发,整齐地朝后梳着,一丝不乱,而精神矍铄,红光满面,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起码年轻十岁。审稿会上,来老的点评吐属精炼,见解独到,大处着眼,举一反三,给人的印象尤为深刻。这是我私下对来老点评的“点评”。他还特地叮嘱笔者:“审稿会上,会有各种各样意见,你都要听,但志书编纂者心中要有主见,万不可不加辨析,盲目‘兼听’,反而乱了方寸。”乍闻此言,我有点儿惊异,但更多的是感动。我与老人纯属初交,如若不是率真性情,赤诚相见,焉能作此肺腑语。
《洲泉镇志》付印之际,私心以为若能请序于来老,将定必为志书增色不少。我因而婉转致意,来老则欣然允诺。未逾月,序言文本即已寄至。先生在序中对志稿多所赞许:“《洲泉镇志》之引人注目者在于二注重。一是不墨守成规,注重时代新兴事物,在篇目设计上有新篇目、新内容。二是注重地方文献之积存……既存史实,又寓褒贬。以体例安排,见春秋笔法。”醇醇之语,固然是对志稿的肯定,也是对后学的奖掖,但又何尝不是一种鞭策。一种督促。他在序中还提到,修志乃是“为乡土存既往,为后学示典范,实为当今文明建设不可或缺之要务”。笔者颇服膺此说。先生厚积薄发,片言只语,含英咀华。修志若能循先生此说以进,广搜资料,明载史实,则价值自在,就能较好发挥“存史、资政、教化”的作用。嗣后,先生又将此序收入《交融集》中,且赐寄是书,并在书的扉页手书“尚曦先生指正来新夏二〇一〇年三月”数字。书到之日,欣喜异常,挑灯夜读,味之如饴。掩卷思之,则又是别有一种感悟在心头。数年以后,《崇福镇志》又成,笔者即提出参加审稿会专家学者建议名单,来老则在必邀之列,窃以为届时又能一瞻长者风采,面聆长者教诲,何其幸哉!然多有掣肘,此事竟未能如愿。
三年前,从网上获知,天津图书馆刘尚恒先生近著《鲍廷博年谱》已梓行于世。而我已在《交融集》中读到来老为该书作的序。乌镇杨树湾,旧时是个偏僻幽静的小村庄,距乌镇约四五华里。鲍廷博晚年寓居于此,知不足斋藏书楼在焉。九十年代初,笔者曾与方志办公室同事走访过此村。收集、整理地方文史资料,鲍廷博及其知不足斋藏书楼是个绕不过去的话题,笔者平时即苦于鲍氏资料之不足,故闻此信息后即致电来老,询问详情,且设法购置。电话里,来老对我言道,刘先生是个踏踏实实做学问的人,一丝不苟,功底深厚,你以后治学中有何难题,可以向他请教。可惜笔者疏懒成性,迄今未与刘先生有过任何的信息沟通,真的是辜负了长者的一片心意。中夜念及,良多自责。
岁月沧桑。数载光阴,竟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流失……回想这几年来,终日碌碌于案卷之中,于来老处竟少有问候。且以为精神健旺如先生者,期以百岁之寿,当绝无问题。岂知数月前,骤然惊闻来老驾鹤西去的消息,不由得心中大悲。先生虽然享年九十一岁,但社会还需要他,学术繁荣还少不得他。而于我辈,更是从此失一良师矣!原以为以后日子还长,必定机会多多,可求教于先生,如今一切已成过去,种种追悔已经莫及。唯日内新购得先生近作《旅津八十年》,一册在手,捧读竟日,聊以寄托对先生的无尽思念。
桐乡新闻网官方微信 |
① 本网(桐乡新闻网)稿件下“稿件来源”项标注为“桐乡新闻网”、“钱江晚报今日桐乡”、“嘉兴日报桐乡新闻”、“桐乡电台”、“桐乡电视台”的,根据协议,其文字、图片、音频、视频稿件之网络版权均属桐乡新闻网所有,任何媒体、网站或个人 未经本网协议授权,不得转载、链接、转贴或以其他方式复制发表。已经本网协议授权的媒体、网站,在下载使用 时须注明“稿件来源:桐乡新闻网”,违者本网将依法追究责任。
② 本网其他转载稿件涉及版权等问题,请作者或版权所有者在一周内来电或来函。联系电话:0573-893993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