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初,嘉兴府崇德人吴之振赴京应试,在途中旅舍遇到一个相面先生,那相士见吴之振面相俊逸,骨骼奇异,便道:“看先生的面相骨骼,乃世间异人,此生和上八洞神仙吕洞宾曾有一面之缘,但是否能结成仙缘,还要靠先生自己的造化!”临别,那相士又随口吟道:“桃花盛开广陵日,神仙临凡烟花时!”当时,一心想应试高中,为朝廷出力的吴之振并不在意。后来,吴之振果真被派到扬州为吏,这年春天,他见桃花盛开,才想起了那位相士之言,现在不是“桃花盛开广陵日”吗,那么,这几天神仙就会“临凡”了。而那位吕纯阳吕祖仙,本来就爱花成癖,如今这桃花成海,他岂会不到。
于是,吴之振着一袭青衣小帽,信步来到瘦西湖,但见田野中、小径上,来此上坟、踏青的人络绎不绝。吴之振在桃花林中来回徘徊,想找出一两个与众不同的人来。但是来去匆匆的行人中怎么也看不出哪一个像神仙。正午时分,他来到“五亭桥”,便信步走上桥,只见桥顶石栏旁,躺着一个老叫化子,看这老叫化子,衣衫褴褛,满脸胡髭,正在呼呼酣睡。奇怪的是老叫化子竟然用一把夜壶当枕头,枕在脑袋下面。
吴之振踏上桥顶,刚好老叫化子翻了一个身,脑袋一侧,嘴巴正好对着夜壶口。吴之振看到这副滑稽相,不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吴之振走过桥没几步,不由一个激灵,猛然省悟:看这老叫化子这副稀奇怪异的模样,一定不是平常人,我怎么错过了?忙转身返回,一级一级踏过石级,回到桥顶,只见老叫化子正缓缓起身,打了个哈欠。吴之振急步上前,朝老叫化子拜了一揖,道:“这位大仙,在下有礼了!”
老叫化子揉一揉眼睛,把夜壶塞进破被卷,惊奇地道:“这位先生,怎么朝老叫化子行起礼来了?”
吴之振道:“这位大仙,可是吕纯阳吕大仙?”
老叫化子大笑道:“奇怪,奇怪,老叫化子在扬州讨了七十年饭,从来没人叫过我神仙,这位先生什么意思?”
吴之振又是一揖到底:“吕大仙不必隐瞒在下,在下刚才看见,大仙头枕夜壶,嘴对夜壶口,口对口,正是告诉在下,即‘吕’也,不是吕大仙又会是谁?”
老叫化子听了,又是哈哈大笑几声,随即叹息道:“可惜,可惜,就错过这么几步!”
吴之振道:“请大仙收在下为弟子!”老叫化子又叹了口气,缓缓吟道:
凡居江畔古扬州,仙境灵霄一瞬间。
瘦西湖水孕灵异,长江侧畔卧神仙。
识我是仙吕洞宾,惟你非凡吴孟举。
几步踏过叫化身,错过成仙一段缘。
吟罢,也不理睬吴之振,顾自背起破被卷,一瘸一拐地走下桥。吴之振细细回味老叫化子吟的那首诗,才明白自己上桥时,老叫化子嘴对夜壶口,“口对口”已经在招呼他了,而自己竟懵懵懂懂地错过了成仙的机会。这会他见老叫化子要走,连忙急步跟上,只见老叫化子回过头来,哈哈一笑,大声吟道:
生前爱百姓,不附权势不贪财;
逝后留清名,虽非神仙已成仙。
吟罢,一转身,隐进了桃花林中,不见了踪影。
吴之振虽然后悔,但机会已失,也无可奈何。又细细咀嚼老叫化子临别谒言,似有所悟,从此以后,他辞职返乡,著书立说,隐居在芙蓉洲畔三十七年不入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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