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图李莉莉
我独自溜达在老家这座小镇的青石街上,不经意间,又一次走进这家小面馆。
虽然不见了儿时那粗糙的方桌,不见了儿时那简陋的粗瓷大碗,也不见了儿时那笨拙的树柴火炉,取而代之的已是光滑的聚酯餐桌、精致的塑料彩碗和便捷的液化气炉;但那一碗碗馄饨,依旧是热气袅袅,让人从心底里感到盈盈的暖意。我禁不住叫了一碗,静静地坐下,悠闲地望着身旁的食客,有的大快朵颐,有的细嚼慢咽。于是,三十多年前的温馨故事,仿佛就在昨天。
那也是一个阴雨蒙蒙的下午,我肚子不舒服,没去学堂念书,在家做完了几道数学题,写好了几张大楷字,忽然觉得有点饿了。找遍碗橱的角角落落,却不见一星点的米粒或菜叶,只能撅着嘴呆坐着生气。母亲过来了,晓得了原委,就牵着我的手,来到小镇街东头的一家小面馆,从手绢里抽出一张最旧的皱巴巴的角币,买了一碗小馄饨。厨娘找回了两分钱,就去包馄饨,我和母亲则在一张靠窗棂的块口方桌边坐下。我凝眸那正熟练忙活的厨娘,只见她右手用小竹勺到盛满肉馅的盆里剜一下,顺势往左手平摊着的皮子上抹一下,然后在手心里轻轻捏一下,一个个小馄饨便像一只只小蝴蝶似的,在厨娘左边的竹匾里翩然而落。别看她的手法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却是炉火纯青。过了一会儿,厨娘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小馄饨。我让母亲先吃,母亲说她不饿,我便埋下头吃起来。待到我再想给母亲尝一口时,碗里就只剩下汤了。我舔了舔嘴唇,不好意思地笑了。母亲也笑了,笑得很幸福,还示意我把汤也喝完了。
那一次的馄饨,是我一生中最美味的。后来我又去吃过几次,却怎么也没有那次的那般美味了。再后来,我成家进了城,每每和母亲吃馄饨,母亲都夸好吃,我却总是摇摇头,觉得远不及老家小镇上的,母亲听了就笑了,笑得很满足。有一次,我们全家回老家小住,又去小镇街东头那小面馆吃馄饨,妻子女儿一致认为比城里的好吃多了。母亲听了,又认可地点点头,笑了,笑得很舒心。 香味徐徐飘来,悠悠地钻进我的鼻孔,将我的追溯定格。看着眼前这一碗小馄饨,还是当年那薄如蝉翼的皮子包裹着粉嫩的肉馅,青翠的葱花,配上乳白的汤汁,真可谓色香味俱全。然而,物是人非,我的母亲在几年前的一个冬天已离我而去,这小镇的馄饨我怕是永远也吃不到当年的感觉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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