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的木心先生

　　木心先生与茅盾书斋之间的关系，要先从其祖父孙秀林与绍兴老乡黄妙祥的关系说起。

　　黄妙祥是乌镇中市“泰兴昌”纸店的经理。泰兴昌，是茅盾曾祖父沈焕在汉口经商时，汇钱给茅盾祖父沈恩培，命其开设的一爿纸店。纸店座落在乌镇中市应家桥北堍下岸，两间店面，面街临河，主要经营纸张、摺簿和锡箔，批零兼售。开店伊始，店经理是沈焕的侄儿，沈恩培负责监督业务。不过，从经营管理上看，两人都不算称职。

　　后来，沈焕回乡，查明店务，将原本只是切纸刀手的绍兴人黄妙祥提升成为经理。因此，黄妙祥渐渐在乌镇的“绍兴帮”中有了一定的影响力。此后，黄妙祥见老乡孙秀林有一定的经济实力和人脉关系，于是，由两人联手牵头，并联络一些宁波人，在乌镇中市十三房头建造了一座宁绍会馆。这所会馆，成为“绍兴帮”议事之所和联络之枢纽。

　　乌镇的“绍兴帮”，不但贫富相济，有难同当，而且子女嫁娶，首选也是同乡人。宁绍会馆的营建和运作，木心的祖父孙秀林出了不少钱和力。也是由于会馆，孙秀林和黄妙祥成了至交。

　　彼时，茅盾的家在中市观前街，木心家在东栅老街，这两条街是一直相连接的，两家相距约两里路。茅盾长时间携家人旅居在外，但母亲陈爱珠一直想回老家居住。于是，1932年5月，茅盾专程送母亲回到了乌镇，此后，其母一直住在乌镇老家，直至1940年4月17日病逝。其间，1934年春季，茅盾返乡，亲自设计图纸并委托黄妙祥翻建老屋后院原用于堆放杂物的三间平房作为书斋。

　　翻建后的书斋，还是平房三间，但颇为讲究，屋内吊了天棚，下面铺了地板，南北两面是统排的玻璃窗，门窗都是西式的。书斋内除写字台、椅子、沙发外，还有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书橱。书橱两边都装有玻璃橱门，里外均可开启。当时，茅盾早已是名扬天下的大作家，他收藏的许多经典著作便存于此书斋中。书斋建成后，基本上由茅盾的母亲管理。

　　由于黄妙祥是木心祖父孙秀林的至交，木心父母与黄的关系也一向很好。因此，由黄妙祥介绍，孙家便有了和茅盾家这层“搭转来的亲戚关系”，从而让茅盾的母亲认识了聪明好学的少年木心，木心总是称呼茅盾的母亲为“沈家娘娘”(乌镇方言中，“娘娘”即奶奶)。

　　1934年至1937年，少年木心每次从东栅财神湾家里到植材小学上学，都要经过茅盾老宅，进书斋借书、还书，都很方便。木心素有“像对待人一样对待书”的良好习惯，不仅看完的书及时归还，而且总会保持书本的整洁，所以，茅盾的母亲每次都很乐意把书斋里的藏书借给他阅读。1937年，植材小学解体后，少年木心仍继续专程去茅盾书斋借书，这样的情形，直至茅盾母亲病逝。

　　这样的读书条件，给少年木心带来了难得的机会。他的成长以及多年后的成就，茅盾书斋应是起到了难以忽视的作用。在木心的文章中，我们也能看到他关于茅盾书斋的记叙：

　　少年在故乡，一位世界著名文学家的“家”，满屋子欧美文学经典，我狼吞虎咽，得了“文学胃炎症”。后来想想，又觉得几乎全是那时候看的一点点书。 ——《海峡传声》

　　我在三十年代的茅盾书屋见到这些北欧的译本，可见当时中国译者花了许多功夫，后来却看不到什么作用……

　　——《文学回忆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