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雾了,起雾了——”声音悠远,似从旷古传来。
轻轻拉开窗帘,再推开窗子,一阵绵绵柔柔的雾一下子迎面涌了进来,顿时脸上、身上被雾包围了起来。“哦,好大的雾呀!”我心里一阵惊喜。自入冬以来,这是第一场雾。
走在雾中,一切都显得神秘,红枫影影绰绰地似在同广玉兰低低私语,走到近前,转过来一张粉嫩的红脸。一个抱着被子的人匆匆从身旁走过,感觉就像一堵行进中的墙,这样的天气居然还有人晾晒被子,我不禁摇一摇头。一条白色的狗蹿了出来,搅得雾抖动了起来,那狗便犹如腾云驾雾一般。忽然间,我产生了异样的感觉,想起了宋代词人李清照的那首《临江仙》:“庭院深深深几许,云窗雾阁春迟,为谁憔悴损芳姿。夜来清梦好,应是发南枝。”此时,是否也有一位痴情的女子在临窗观雾,思念着日思夜想的情人呢?不由得抬头看四周,楼房都被白雾缠裹着,各家各户的窗子若隐若现地像许多只故作高深的眼睛,显得幽暗而没有神采。
继续在雾中漫无目的地行走,只要吸上一口气,便有阵阵清凉的泥土气息涌进鼻里、灌进胸腔,很快,连呼出的气息也有了泥土的味道,这样的泥土味道,很容易让我回想起儿时一些支离破碎的情形:落日的黄昏,祖母牵着我的手,往太婆家走去,风在耳边吹,那风里便有泥土的气息;清明时节,在明媚的阳光里,父亲将我扛在脖子上,带着我去给祖先上坟,路过一片桑树林,那桑树林里便散发着泥土的气息;炎炎夏日,我和小伙伴们在家乡那条河里游泳,一场暴雨倾盆而下,那雨中便夹杂着泥土的气息;那个下午,我逃学去村庄屋檐下抓麻雀,麻雀的身上也散发着泥土的气息……我试图体味出每种泥土气息的区别,那些泥土的气息分明就在鼻尖,却又无法捕捉。
雾仍然在蔓延,但变得越来越薄越来越稀,却仍能将太阳光遮挡在了外面。雾里的人越来越多了,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还有女子边走边拿手拨拉着雾,秀发在飘,雾也跟着在飘,一路走着,留下一长串淡淡的化妆品的香气,雾将香气调匀了向四周散去,便又有了些许泥土的气味。
不觉中,雾已经散去,连墙角都没有了雾的一丝一缕,于是,便有了一些失望。太阳终于露出了它的脸面,可是却像一个白色的盆子,没有了往日的光亮和暖意,有几只麻雀从太阳下飞过,它们抖动着身子,便有几根绒毛悠悠地飘了下来,像残碎的几块雾片。不远处广场的栏杆上,晾着一床白色的被子,灰灰的,暗暗的,显得很不识时务;有几位老人正在广场上练着太极,老人们的动作就像雾一般轻缓,看得我有一些陶醉。
“秋雾凉风,冬雾雪,看来要下雪了呢!”一位经过我身旁的熟人似对我说,又似自言自语。我抿了抿嘴唇,想对他说:“下雪有什么不好,否则还叫什么冬天?”终究,我把话咽了回去,就像一团柔软的雾在喉咙里顷刻间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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