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用力从上到下使劲刨下去，烟丝出来时，一股香味顿时飘散开来…… 　　 陆晓勤　 插 图

       在桐乡农村，不少地方的农户有栽种晒红烟的传统。生长初期，晒红烟的外形像一棵小白菜。栽种过程中，烟农既要施肥浇水、又要捉烟虫，很是辛苦。等到收获时，将巨大的烟叶用烟列夹好放在太阳底下晒，几天以后，烟叶晒干燥了，就可以拿到收购站去卖了。

       在出售烟叶前，烟农先是用稻草把烟叶片一把一把地扎好，然后再放到箩筐里挑到烟叶收购站出售。为了卖个好价钱，有些烟农常常把大而厚实的烟叶放在表面，里面夹杂进一些质量稍微差一点的烟叶。如此一来，从表面看上去这些烟叶品相很好，其实里面的烟叶质量还是有些参差不齐。收购烟叶的人检查起来也十分仔细，往往是从外到里，一张张验过。只有在卖烟叶的烟农特别多的时候，检查才会马虎一点。

       “你看，老农头，你的烟叶，表面看起来像是穿了一件大绸长衫，十分像样，可里面却是精出赤膊连裤子也不穿！”有一次，一个叫“老农头”的烟农去卖晒红烟，验货员一番检查后取笑他说。在场的人一听，便哈哈大笑起来，羞得老农头满脸通红。

 
       “老子不卖了！自己刨烟去！”那个叫“老农头”的见被对方嘲讽，便挑着烟担悻悻地离开了收购站。人们看着老农头远去的背影，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老农头把烟叶挑回家来，心想，刨烟需要诸多工具，譬如刨烟凳、刨烟刨子、夹板，这些都是必需的，没有这些工具，自己想刨烟还真的没那么容易呢，于是，老农头想到了请刨烟师傅老金帮助自己刨烟。

       
       刨烟师傅虽然身材不高，但长得十分结实，嘴里装着满口金牙。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人们才叫他“金师傅”，也许他本来就姓金，这些已经无从考证。自从他来到长山桥开了刨烟店以后，大家都这样称呼他。

 
       “金师傅，帮我刨点烟。”老农头说。

       “好，你放在这里，明天来取吧。”

       金师傅常常穿一件灰黑色开衫，腰里系一条特别阔的腰带，因为刨烟非常吃力，两手用力刨时，腰部保护特别重要，一不小心，腰部容易受伤。

       金师傅的面孔也是灰黑色的，据说是因为他平时吸烟太多的缘故。每当帮助农民刨烟前，他要在烟叶中间洒一些油和香料之类的东西。等刨好以后，金师傅总是亲自拿起烟丝品尝一下，看这烟味是不是纯正、清香。

       刨烟用的刨烟凳粗看像是磨剪刀师傅的磨剪凳，不过这刨烟凳比起磨剪凳来还要沉重。凳面前低后高呈倾斜状，夹板安放在上面，烟叶夹在夹板里面。刨烟时，人坐在夹板上，然后用一把特制的刨烟刀，像木匠使用的刨子一般。不过这把刨烟刀显得更阔更大一些，这样刨起来更有力。

       金师傅刨烟的时候，弓着腰，双手紧握烟刨，两脚踩在地上十分用力，久而久之，地上居然踩起了两个坑。刨烟时，只见他用力从上到下使劲刨下去，随着一刨子一刨子地刨着，烟丝纷纷落入到下面放着的篾制小匾里。烟丝出来时，一股香味顿时飘散开来，整个刨烟店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烟草香。所以有些农民即使不刨烟，也常常喜欢到金师傅的刨烟店里来坐一坐，闻一闻烟香，过一把烟瘾。

       金师傅刨烟时还有一道工序，那就是将菜油含在嘴里喷在烟片上，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秘诀，他人不得而知。

 
       “金师傅，你刨烟的时候里面放点啥东西？味道为啥这么好啊？”每当有人问他时，金师傅只是笑而不答。

       金师傅出市总是去屠甸镇上，平常都是走路去的，自从有了航船后，他就改乘航船了。

       “航船户，停一停。”一次，金师傅在河埠候航船。

       航船慢慢靠拢埠头，金师傅轻轻一跳就到了船头，仿佛有轻功一样。

       “金师傅，今朝你不刨烟，休息了？”航船户问。

       “油没有了。另外，家里小菜也吃完了，去镇上买一点。”金师傅回答。

       此时，老农头也在船里，见金师傅上了航船，便说：“金师傅，你刨的老烟吸起来味道真好，下次我还要请你刨烟哩。”

       “好呀。老农头，那你‘大绸长衫里面精出赤膊’的烟少弄点来。”金师傅打趣地说。

       船里的乘客顿时笑起来，老农头这回并没有生气，随同大家一起一笑了之。

 
       忽然，金师傅问航船户：“你儿子已经读小学了，我想请他帮我写块招牌。”

 
       航船户问：“写什么招牌啊？”

       金师傅说：“金师傅刨烟店。”

       航船户一口答应了下来。后来，人们看到长山桥豆腐店旁边的一家店铺大门上方，赫然挂着一块招牌——“金师傅刨烟店”，上面的字迹甚是稚嫩，倒也有几分样子。这招牌就是航船户的儿子写的，那时，他还是启新学校三年级的一名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