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图 李莉莉

　　话说上世纪六十年代某年除夕夜，桐乡农村某村庄上，人们沉浸在春节到来的欢乐之中，瘌痢头陆老伯家里专门邀来了亲朋好友，相聚吃年夜饭。

　　傍晚时分，饭菜上桌了，米酒也烫好了，陆老伯兴致勃勃地招呼大家入座吃饭，热情地给每人斟上了米酒，满脸笑容地拿起酒碗，一改往日轻声细语的习惯，高声叫道：“来，来，来，我家做的米酒味道还是很不错的，请大家喝掉了，喝掉了。”

　　忙碌了一年，亲朋好友相聚一起吃年夜饭，大家自然都很开心，齐刷刷地站了起来，举起酒碗相互敬酒，惟有坐在瘌痢头陆老伯身边的瞎子王老伯没有站起来响应，他既不端酒碗，也不动筷子，脸上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王老伯是陆老伯的连襟，见王老伯不吭声，陆老伯便举着酒碗特意凑到王老伯嘴边，欲单独与王老伯碰杯敬酒：“来来来，我的好姐夫，别坐着不动，喝掉了，喝掉了，赶快喝掉了吧。”

　　不料连襟王老伯猛地站起身来，举起酒碗，与陆老伯重重地碰了一下，酒未沾口，嘴上却连说：“够啦哩，够啦哩，够啦哩。”意思是已经够了。

　　陆老伯一手端着酒碗，一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就是不解其意，笑嘻嘻地问道：“哎，你一口也没有喝，怎么会够啦哩呢？好了，别客气了，别嫌我的酒做得不好，喝掉了，快喝掉了吧！”

　　这个时候，王老伯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情绪也非常激动，话语似连珠炮似的开始骂人了：“你这个瘌痢头，你这个狗瘌痢，你看我的一只眼睛瞎了就骂我瞎掉了，我今天是来你家作客的，你却如此不客气，你这个狗瘌痢，太不尊重人了！”

　　陆老伯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心想我好心叫你喝酒，你却骂我狗瘌痢，真是不讲道理，一股怒气涌向脑门，举起酒碗，使劲往王老伯的嘴里灌，嘴巴里还真的骂人了：“你这个死瞎子，你给我瞎，你给我瞎掉。”

　　小小桌子旁边，一场闹剧愈演愈烈，两个老头你灌我推，你推我灌，扭在一起，一时间，碰碎了酒碗，撒出了米酒，双方还是互不相让。你一声“瞎掉了”，我一句“狗瘌痢”，骂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在场的亲戚终于弄清楚了两个老头争吵的原因。原来陆老伯长了个光头，当地人称之为“瘌痢”，而王老伯的一只右眼睛瞎了，桐乡土话“喝”与“瞎”同音。大凡身有残疾的人对此很忌讳的，陆老伯开口闭口说“喝”（瞎）掉了，等于是说到了王老伯的痛处，王老伯自然是要生气了。

　　后来有人出来劝架说：“陆老伯，你请人家来作客，却与客人吵架，这像什么话？你可做得不对呀。”又对王老伯说：“你把话听错了，陆老伯是你的连襟，他劝你喝酒是好意，不是故意骂你的，你也别生气了。”

　　那陆老伯认为自己说话没有恶意，倔犟的他就是不肯主动向王老伯道歉，而那瞎子王老伯更是怒气未消，嘴里骂骂咧咧，转身出屋，扬长而去。

　　从此以后，陆、王两家亲戚成了冤家，老死不相往来。

 
　　这真是：

　　土话随便说，

　　误会随即起。

　　彼此不卖账，

　　亲戚成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