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以前老屋的后门,是条宽敞的弄堂。夏日的夜晚,弄堂里会吹来习习凉风。弄内末端有口深井,用冰凉的井水浸泡瓜果,简直赛过冰镇。
夏日傍晚,邻居们都会带着芭蕉扇、小板凳,聚到弄堂口乘凉。大人们摇着扇子拉家常,调皮的孩子在弄堂里穿梭嬉戏,天真的稚音洒落在弄堂的角角落落。每当夜幕降临,总会有清脆悠扬的笛声响起。吹笛的是住在我家楼下的少年小刚,我们永远听不厌的曲调。
老屋靠马路的前门有个小天井,它属于整幢房七户人家的共有部位。天井里种有两棵槐树,树中间搁着竹竿。一楼和二楼的住户均把洗净的衣物晾在天井里。如逢下雨,一楼的刘妈会大声吆喝:“下雨啦,赶快来收衣服啦。”于是邻居们纷纷冲出家门,手忙脚乱地把自家的衣服收妥。若是哪家家中无人,大家便自觉地把这家的衣服收好。等太阳重新露脸了,大伙又会把衣服重新晾上。
天井里的两棵槐树,枝繁叶茂。树阴下,有大片避光乘凉地。夏天放暑假时,楼内的孩子们白天在树下做功课或玩耍,晚饭时一楼的住户就把小桌子搬到树下,一家人围在一起,吃着简单的饭菜。晚饭过后,刘妈会搬出块很大的木板放在树下,孩子们坐的坐,躺的躺,看着月亮、数着星星听大人们讲故事。坐在竹椅或板凳上的大人们则围在一起,聊着白天发生的事,话题都是那么的琐碎平常,却平和美好。
我们这幢楼里,哪家包了饺子或馄饨,煮好的第一锅总是送了东家又送西家,送完后才轮到自己吃。那时我家隔三差五就有别人家送来煮熟的山芋、红豆汤。邻里之间总有送不完的食物和彼此照应的情谊。倘若谁家夫妻吵架了,楼上楼下的邻居们会在第一时间跑出家门去劝架。有时候白天邻家没有人,却有客人来访。在那个通信十分落后的年代,是无法通知主人赶回的。于是,任何一家都会把他家的客人迎进自己家里热情招待,直到邻家主人归来。
老屋在五年前动迁了,我们都搬了新家,住房条件好了,面积大了,但邻里之间却没有了来往。每家每户的房门都紧锁着,闲暇时大家窝在家里看电视或上网,再也听不到那亲切的吆喝声,再也没人敲门提醒“下雨了,该收衣服了”。只有那些过去的老邻居还偶尔串串门,相处大半辈子的邻居,大家互相惦记着。过去在弄堂里吹笛的少年也已不知去向,但那熟悉的旋律,永远印刻在我的脑海里。
老屋的弄堂、天井,现已不复存在,但邻里的情谊仍暖在我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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