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子恺的一生是艺术化的一生。日本汉学家吉川幸次郎把丰子恺称为是“现代中国最像艺术家的艺术家”。丰子恺向来就有艺术必须现实化的主张和实践,强调艺术必须与现实生活密切联系起来。由此可以想见他的读书生活也应是一种艺术化的生活,并组成了他丰富多彩的艺术世界。
丰子恺先生艺术化的读书生活首先表现在让丰富的藏书营造一种艺术化的生活氛围。在日常生活中,丰子恺几乎是被书籍所“包围”,特别是缘缘堂建成以后,他可以说是坐拥书城。缘缘堂内,除了是生活起居之所,其他地方几乎全成了丰先生藏书、读书、著文和进行艺术创作的地方。从某种意义上说,缘缘堂不仅是丰子恺一家的生活场所,也是他们的精神家园。缘缘堂遭焚毁后,丰子恺愤笔书写了《还我缘缘堂》一文,声讨了日本侵略者的侵略罪行和内心对失去缘缘堂的痛惜。
丰子恺一生与书为伴,在其初出学校时,无论是在入睡之前还是在旅途之中,总要看点书,这种习惯后来一直保持着,就是在病床上的时候,仍自我消遣,不废阅读,由此还喜欢上了向来没有工夫去看的《随园诗话》。诗话、词话一类书籍也渐渐成了他的“床中伴侣兼旅中伴侣”。这种随着自己的兴味而读书的习惯,即是鲁迅所说的“嗜好的读书”,是“出于自愿,全不勉强,离开了利害关系”的读书状态。丰子恺逃难至广西时,一次于学校归途中,入某书铺购得石印本《白香词谱笺》一部,如见故人一般。
丰子恺读书绝非死读书,而是具有不唯书只为实的理性精神。他早年喜读中国画史,读到魏晋南北朝绘画史上有关卫协、顾恺之、张僧繇等人笔下物象多不点睛,“点睛即欲飞去”的记载,认为是“中国画史上常有这类幽默过甚的话。”强调“读中国画史勿必拘泥于事实,但会其意旨。正如看中国画勿必拘泥于形似,但尝其神韵可也。”
也正是因为多读书、善读书的缘故,丰子恺先生对艺术的体认也总是处在一步步地完善之中。丰子恺原来极为反对初学画者临摹《芥子园画谱》,认为自己“虽不娴中国画,也能一望而知其失真。”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才从《芥子园画谱》的作品中发现“中国画的象征手法,真是奇妙。” “此后我对中国画渐渐地怀着好感。对《芥子园》的鄙视也渐渐消失了。偶然遇到这部书,我也仔细地翻阅,觉得这是一部中国画的教科书。”
丰子恺的善读书还体现在能把文学阅读的感悟转接到对绘画艺术的体认上来,打通不同艺术门类之间的界线,达到融会贯通的境界。他在读《随园诗话》时对严东友“凡诗文好处,全在于空”一句感受极为深刻,后来在《构图法》一文中就直接将此转化为自己对绘画艺术的体认:“画面勿用物象填满,宜有空地,则爽朗空灵。”“不但诗文如此,绘画也以空为妙。这话可为构图的格言之一。”丰子恺不仅这样认为,更是这样做了,他的漫画之所以能做到中国画特有的“萧疏淡远”,正源于此。
丰子恺读书还具有学以致用的特点,学以致用是丰子恺读书观中的核心内容,直接受李叔同“身体力行”读书观的影响。他作为一位竭力倡导美育、推崇日常生活审美化的艺术大师,自然也会自觉地将读书当成一门艺术。
读书成就了丰子恺,丰子恺也让读书成为了一门日常生活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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