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每次回乡下老家,总会抱怨:“乡下什么都好,就是奶奶烧的饭中有米虫,让人难以下咽。”我也提醒母亲,每次少碾一些米,吃完再去加工,这样就能保证吃到新鲜的米。可母亲就是不听,每次家里存上很多米,够吃上几个月,吃得米生虫。
父母出生在艰苦年代,总是惦记着“米袋子”。现在条件好了,种上几亩田,能自给自足。每次母亲去加工厂,都会碾上百十来斤大米,放在家里心满意足,真应了那句老话——“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农村人最知种粮苦,珍惜每粒粮食。
儿时,每年秋收时,全家出动去割稻。村里小学放农忙假,让孩子帮家里收稻。我当时才十岁左右,上有秋阳晒背,下有稻叶尖刺脸,割完一天稻后,脸又红又痛,腰和手臂也酸痛不已。
我父亲年轻时身强力壮,是割稻能手,一行稻子割完才会直起身擦把汗。只见他手持镰刀弯腰揽稻杆,伴随着“嚓嚓”声,稻子齐刷刷应声倒下。母亲说割稻就要像父亲一样,一行割完才起一次身。
割完稻,母亲将一把把稻子捆起来,父亲用长扁担挑起,走田埂、跨田沟。父亲挑的担如同两座移动的小山,被搬到了自家水泥场上。没多久,水泥场上稻子已堆积成山。我和哥哥的任务就是留下“打扫战场”——拾稻穗,半天时间能拾半箩筐。母亲见状会表扬我们:“你俩拾的这些稻穗,够我们吃上好几天了呢!”
晚上,我们匆匆吃完饭准备打稻。父母抬出藏在东厢房里的打稻机,并请来了村上的电工拉线引灯,秋天的夜晚一下子灯火通明。合上三相电的黑色大开关,打稻机高吼着“轰隆隆”开机了。我和哥哥像卫士一般,站在父母身边,小心翼翼地将一把把稻禾递给他们。父母将稻把放在翻滚的齿轮上,“塔拉拉、塔拉拉……”稻把上的谷粒唱着欢快的歌,挣脱了稻禾的束缚飞了出去,并在水泥场上蹦得很远。好在母亲已在水泥场上围起了塑料袋,不然谷粒早就飞走了。几分钟后,水泥上已有一层厚厚的金黄色谷粒。
打完几亩田的稻,拉下打稻机开关后,大家有点饿了,母亲就去准备夜宵。我们把谷粒推到水泥场中央,堆成一座谷山,再用尼龙纸盖好,以防秋夜露水打湿谷子。那时父亲浑身是气力,辛苦到半夜也不吃力。他望着这座谷山,满意地哼起小调。第二天,等晨雾散去,我们掀去尼龙纸,用铁耙将谷粒推散在水泥场上晒,等连续晒几个日头就可收谷进仓了。
割完稻子后的稻田光秃秃的,但父母不急着种油菜,还要空上一周左右,用母亲的话说:“田里还有些没拾回的稻穗,就让麻雀啄干净了再去翻种。”
收完稻子后吃的第一顿饭,是我们最期待的。那是新米掺了新赤豆、绿豆等煮成的杂粮饭。当母亲掀开锅盖,豆香、米香浓郁扑鼻。新米饭配上粗犷的农家菜,“圆眼豆”、红辣椒、水红萝卜等,洗净煮熟后用桐乡辣酱蘸,别有一番滋味。
颗粒归仓,此时此刻,在暖烘烘的灶头边,香喷喷的新米饭香仿佛能在胃里留存好多年。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这是当时农村人对粮食的态度,因为粮食才是一家人最可靠的家底。
如今,生活富裕了,人们不再饿肚子了。粮食逐年增产,种粮收粮全部机械化。但儿时与稻谷的交情,让我更懂得粮食来之不易,从不浪费。
时代在变,但人与粮食的关系没有变。我常把我与稻谷的故事讲给孩子听,并常在假期带家人回乡下,体验种稻、收稻的不易。
○费国平,桐乡市作家协会会员,桐乡市求是实验中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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