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上了年纪的老人，喜欢抽一种没有包装的散装烟，桐乡人叫“潮烟”，又叫老烟。这种烟丝不像过滤嘴烟那样干燥邦硬，有点潮湿柔软。潮烟价格比香烟便宜，适合烟瘾大又节俭、缺钱的老人抽。桐乡是晒红烟产地，所产烟叶素以色泽红亮、质地柔韧、油分丰润、香味浓郁著称，因此，当地普遍都能买到便宜的烟丝。

　　那时，我常看到隔壁的阿四爷爷“吃”潮烟。夏天傍晚，夜粥吃过，邻居们陆续搬着小凳到阿四家白场上乘凉。阿四悠然躺在藤椅中，慢笃笃从上衣袋里掏出一个银灰色小钢盒，打开，抽出一小块棕褐色烟丝，装在烟管头上。

　　潮烟管是用细竹自制的，到竹园里找一根坚硬的细竹，修剪一下，用一根伞骨子戳通就可以了。竹子的根部比上面略大，可以当烟嘴，当然考究点的烟管是买来的，杆子纤细有光泽，拿在手上滑溜溜的，嘴是铜制成的，牢固地套在杆子上。

　　潮烟塞满烟管嘴后，阿四取出一张黄纸，叫“霉头纸”，慢慢卷好，然后用火柴点着，又马上吹灭。阿四的嘴角嘟起来，照着霉头纸用力一吹，发出“霍嘟”的响声，霉头纸就被点燃了。将霉头纸放到潮烟管嘴口，点着潮烟，猛吸一口，又赶紧将霉头纸用手甩几下熄灭，嘴中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同时吐出几缕烟雾。一管潮烟，一般吸两次，霉头纸要吹两回，抽完将潮烟管重重在地上或凳脚边敲几下，把烟末留在地上，将霉头纸踩灭。

　　阿四“吃”完一管烟，开始慢悠悠地和人讲老底子的事情，烟不“吃”完，他很少开口。有时，邻居会递上香烟，让他换换口味，阿四摇头，“吃惯老烟了”。长年累月，他的潮烟管变暗黄色了，烟管的嘴也熏黑了。

　　潮烟管有时也是大人教训小孩子的工具，孩子们一听潮烟管，有些吓。听母亲说，外公对孩子管教极为严格，若是看到饭桌上掉饭粒、坐姿难看，就会用潮烟管在饭桌上敲几下，以示教育，所以舅舅们一见此状，便会安静下来，埋头扒饭。

　　桐乡有句俗语叫“关子头牢敲潮烟”，形容一个人话讲到最关键时不继续说下去了，或一件事做到最要紧处又不做下去而停下来做别的事了。

　　如今人们生活水平大大提高，即使农民也抽起了利群甚至中华等高档烟，香烟品种也多了起来，潮烟慢慢失去了市场。老人们有些嫌弃它了，种植晒红烟的农民也日渐减少。所以，现在知道潮烟的年轻人恐怕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