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在大白天里,大门也还是半开半闭的,是为了防备那些鸡们的捣乱,当赶鸡棒敲着,“噢嘘,噢嘘”追赶着鸡们,鸡便飞快地奔突而去,大门只能开一扇,且用晒烟片和菊花的竹帘子挡着,鸡们就跑不进家里而去田间地头找野食吃,屋内才开始静下来。
大门是桐油漆的,闻起来带着一些涩的气味。我一直感觉桐油的味道是温和而且黏得有些贴心,一丝一缕顺滑到可以感觉到的舌尖味蕾,甚至很好闻,却从未感觉桐油漆过的门是刺鼻的。大门的颜色一直是这个样子,如果是新漆的门,赭黄而油亮,几年之后,便变得有点黑微微,因而涂桐油的时候一定要均匀,要不然就有了深浅的条纹状,补涂几次也无济于事,花花的,很不平整。何况大门是装点门面的,总要衬托出几丝威严的成分,在白墙黑瓦里,就算饭桌上顿顿咸菜汤萝卜条很寒碜,门也必须有形象而不可以有丝毫的瑕疵存在。
在村子里,一般兄弟间一起造房子,所以我家与二叔家是连在一起的,四扇桐油大门,每扇大门边还有一扇小门,横着望过去一整片发着光的桐油峭壁,巍峨。平日里,打开其中一扇大门进出,只有在养蚕时,各家都关起了门,静悄悄等待蚕宝宝的成长,当蚕事结束,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似乎祖父是这些桐油门的监管,他如此和蔼,笑容可掬。清晨总是他第一个打开大门,出门喝茶或者做农活。他会在门前的廊下吸一管潮烟,有时候村人聚拢来跟他闲聊,与他一起抽烟,他就右手拿着烟管,左手从烟丝盒子里捻出一点烟丝装在烟管的下端,用煤头纸取火,先点村人的烟管然后再点自己的烟管,手势娴熟气氛融洽。祖父一边抽着烟一边聊着话,总是非常满足地抬头望了望我们亲爱的桐油门,喜盈盈的样子。
从未见过哪家的桐油大门上面有贴出些年画或者花纸这样的事,年画,花纸总贴在朝南的大白墙上面。桐油大门是非常寂静也很洁净的,如果不小心有泥水沾上了大门,祖父会仔细擦拭几遍,如果门上面有了一道缝隙,祖父更是找出那只装桐油的罐子,小心涂抹直到缝隙完全契合。只有一种情况,桐油大门上面是斩了一把刀,假如有村人过世,出殡时要经过谁家的门前,那么这一家的大门上面必须斩一把锃亮的菜刀,说是辟邪,怕灵魂走错了地方,而门的气势就更显得庄严肃穆起来了,门截断了一切纷扰,包括尘埃或者阴阳。
我最乐意,在每个黄昏来临时,“哦朵,哦朵”呼唤捣蛋的鸡们上鸡棚,祖父检查完毕家里所有门的关闭情况,然后,慎重地将我家那扇桐油大门落下门闩,插上插销,一家人坐下来吃饭,四周的安谧把我包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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