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便喜欢去外婆家,因为去外婆家有煮鸡蛋吃。每次去,外婆总会煮一个鸡蛋给我吃。我最喜欢吃鸡蛋,外婆说我是从蛋壳里蹦出来的。过去生活再苦,外婆也没有让晚辈饿肚子。
外婆从小作为童养媳被卖到外公家,生活很是艰辛,生下子女七个,一个夭折,六个全部抚养成人。那个年代生活很不容易,为生活,外婆独自一人去了地主家当佣人,年关时,背回一袋米糊口。她还常去别的富裕人家捡豆壳吃。农忙时节,等稻子割完后,外婆偷偷挎个小篮,去田间拾生产队作业时遗漏的稻穗。捡上大半天,拿回家放在石臼中碾,碾出来的白米熬成稀饭,也算全家人过年时丰盛的大餐了。
日本兵打来时,在镇上建有炮台,常常从外婆家后面的路上走过,他们常去农家抢东西,见了鸡就用枪戳,弄得鸡犬不宁。全家人晚上不敢睡在家中,外婆只好搬着稻草,抱着孩子去睡地沟,勉强在战争年代活了下来。
公社解体、土地承包到户后,子女们都成了家,告别了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生活开始有了起色。外婆跟着小舅一家过,在家做点杂务,抱抱孙子。早年苦过,到了晚年,外婆信起了佛,常去附近的一些地方烧香拜佛。她说,烧香是为了保佑子孙健康,自己苦了一世,要让儿孙过得好。
在我10岁那年,外婆病了,是癌症晚期。妈妈把她接到了家,每天让外婆躺在藤椅上晒太阳。白发迎着晚霞,余晖消融在一片落寞之中。病重中的外婆十分可怜,生活不能自理,最后骨头也松散了。
一天中午,我和家人正在吃饭,表哥赶到了我家,劈头就说:“外婆去了。”一家人立即赶去,外婆已安然离去。在外的子孙能来的都来了,加起来有二三十人之多。至今,我连一点外婆的遗物也没有保留下来,但那张无比慈祥的脸庞永远定格在我幼小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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