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镇化被新一届中央领导集体列为未来中国经济新增长点及最大潜在内需之源,12月4日,中央政治局会议公告明确提出,要把城镇化作为未来中国经济扩大内需的主要方式,要积极稳妥推进城镇化,增加城镇综合承载能力,提高土地节约集约利用水平,有序推进农业转移人口市场化。
在可以预见的将来,“城镇化”必定成为炙手可热的名词。对于城镇化的探索,嘉兴市已先行了一步,早在2008年,市委、市政府就提出以“两分两换”为突破口,推进新市镇和城乡一体新社区建设,推进经济社会转型发展。站在今天的时空背景下,我们走进濮院镇,以它为解读样本,思考我们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城镇化?老百姓理想中的城镇化是什么样的?在城镇规模扩张的同时,怎样不断丰富城镇化的内涵?
化城与化人
城镇化的本质应该是人的城镇化,即从产业上实现由从事农业向从事包括工业和服务业在内的非农产业的转换,从居住和生活方式上实现由农村向城镇的空间转变。
永越村坐落在濮院镇区,拥有全国最大的濮院羊毛衫市场的股份,全村有60%以上的劳动力从事羊毛衫生产经营和加工,早在7年前,村经济总收入就过7亿元。从村民的职业和经济收入来看,他们的优越性已超过一般的城镇居民。城镇化对这样一群生活方式已转化了的农民来说,意味着什么?
永越村党委书记朱坤荣深有感触地告诉记者:“农民与市民相比,物质上的追赶是极容易的,差距主要在观念和素养上。很多村民经过拆迁一夜暴富,但进城以后不知该怎么办?就像电影《百万英镑》一样,面对突如其来的全新生活不知所措。所以,农民进城后的精神引导很重要。”的确,城镇化不应是简单的人口比例增加和城市面积扩张,更重要的是人的生活质量的提高和公民素养的提升。
今年11月,永越村开始了一次极有意义的尝试:先是由3900多名村民海推产生89名户主代表,再由89名户主代表公开选举产生村户主委员会委员。户主委员会与城市社区的业主委员会相似,将取代原先村民小组长的区域管理模式,负责计生、环卫、安全等职责,同时接受村民代表的监督。
“尽管我们的生活已经非常现代化了,但村庄治理还是沿袭着数千年沉淀下来的熟人社会治理模式,村两委—小组长—农户这种粗线条的组织架构,难以适应城镇化后的社会转型。”朱坤荣介绍,永越村共有38个村民小组,新村改造集聚后,38个小组的村民分散在了5个新村集聚点里,传统的村民小组长治理架构已被打散。同时,永越村靠市场而兴,900多户村民有800多户出租房子,每家四层的楼房,一、二、三层都出租给了新居民,全村仅登记在册的新居民就有1万多人,流动的人口也有几千人,是本地居民的四五倍之多。乡村治理已从原先的熟人社会向半熟人社会转型,村委会班子成员只有6人,如果不探索乡村治理新机制、新格局,不着力提升村民的自我管理素质,村民进城后幸福感会依然缺失。
其实,永越村遇到的问题是一个时代命题。濮院从培养农民的现代公民意识着手,将城市的社区理念融入乡村治理中,激发农民参与公共事务管理的热情,并在参与公共事务中重新认识自我、表达自我、感悟自我的地位、权利和责任义务,不仅锤炼着农民的行为方式,也改变着他们的生活方式。据最近一项调查显示,永越村村民面对社区公共事务,不仅不再沉默,而且积极参与。69%的人主张公众参与村里决策与公众利益相关的公共事务,50%的人表示为了社区公共事务愿意主动向相关部门提出建议或理论交涉,60%的人愿意在公共场合纠正别人的不良行为,70%的人和88%的人认为有必要提高公众健康意识和环保意识。这一串数字折射出农民进城后对自身素养提升的诉求。化“城”的同时如何化“人”,濮院永越村只是迈出了一小步。濮院全镇正通过产业的转型升级,促使毛衫产业向“微笑曲线”两端延伸,从而引进和培养技术创新型、文化创意型、服务创业型的高级人才。与此同时,“有爱心、有正义、有礼节、有知识、有诚信”的市民核心价值观正通过各种方式浸润着濮院人,“做‘五有’市民”已成全镇的共识。
进城与融城
国家发展改革委城市和小城镇改革发展中心主任李铁表示,我国城镇化的主体是在城镇长期务工就业的外来农民工。巨大的财富效应让大量的新居民举家迁徙来到濮院生活创业,这也让濮院镇有着非常特殊的人口结构,本地户籍人口只有4.3万,但在册登记流动人口有10万,加上未登记的流动人口,当地人与外地人的比例近1:3。在靠近集镇的村落,这个比例接近1:10。
怎样让数以万计的新居民进城后真正融入城市经济生活中,这是濮院城镇化道路上无法逾越的一个课题。我们追随着一位濮院新居民的融城之路,思考下一步的破题之策。
12年前,25岁的方军抱着“闯关东”的心情从淳安老家来到濮院的羊毛衫厂打工,从初来乍到时的小心防备,到逐渐熟悉后的得心应手,再到现在的不分彼此,方军早已把自己当成了濮院人。
外出打工是淳安农村的传统,从20多岁到40多岁的农民几乎都远离家乡去讨生活。听说到濮院打工的门槛低,只要肯吃苦耐劳就会有不错的收入后,方军毅然决然带着老婆离开了老家那个只有几分薄田的小山村,来到了濮院一家羊毛衫厂做整烫工,每个月不错的收入让他充满了工作的动力。几年后,企业开始给方军缴纳医疗保险和养老保险,这“两保”犹如一件奢侈品,曾经的方军从未想象过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民要怎样“鲤鱼跳龙门”才能看病刷卡、退休有钱拿。
一件件事情都在朝积极的方向发展,但有一件事始终困扰着方军。他和老婆出来打工时,女儿才5岁,与孩子聚少离多,“担心她生病,担心她不好好学习,担心她会变坏……”很多担心让方军夫妇身在濮院心在淳安。后来,方军找老板娘帮忙解决孩子在濮院上学的问题,热心肠的老板娘知道,留人留心,要想工人好好工作,就要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于是她想方设法,帮方军把女儿送进了当地的小学。一眨眼,8年过去了,方军女儿已在茅盾中学念高二了。而他们也早已在濮院镇上买了一套80多平方米的商品房,“上楼”过起了城里人生活,小日子其乐融融。对于濮院,他们不是故乡却胜似故乡。
“身”进而“心”难融,这是很多新居民在异乡创业的心境。城镇化的路径上,不能隔离大量的外来务工人员。为让他们有尊严地进城,濮院在劳动就业、子女上学、公共医疗等方面出台了许多新措施,使他们不仅在经济活动中成为一名城里人,而且被真正纳入城市社会体系中。比如,在新居民子女教育方面,濮院规定,只要父母在濮院有固定工作,就能在这里接受义务教育。目前,在濮院就读的新居民子女有10000多人,占了濮院在校生总数的70%。“解决了孩子就学的难题,也就解决了我们的后顾之忧,留下了孩子,也就留下了我们的心。”方军说,濮院开放的政策,加速了新居民的融城速度。当然,新居民的社会融入是一个系统工程,包括经济融入、文化融入、社区融入、心理融入等多个维度,未来的征程还很长。
提速与提质
城镇化,不应单一追求量、追求规模的扩张,而要讲究城镇化的质量,关注城镇化的内涵。作为东部沿海发达地区,嘉兴的工业化起步较早,农民不用为进城后是否有稳定的工作而发愁,相反,考量得最多的是进城后居住环境是否有质的提升,比如垃圾的收集和处理、污水的收集处理、城市的管理和绿化等等。他们希望能拥有一个以生态化为基础的城镇化。
在濮院,居民的这种生态诉求已体现在方方面面,并且已转化为企业的社会责任。从一个校办企业转制发展到如今的高新技术企业,浙江雀屏纺织化工股份有限公司的成长路径浓缩了濮院城镇化由规模扩张到质的提升的过程。
雀屏的前身是濮院一家日化企业,生产洗发膏、护发素等产品,在联合利华等知名日化外企进驻中国后,自觉缺乏竞争力的雀屏开始围绕羊毛衫产业转型,从事系列纺织印染助剂、柔软剂的生产以及开展羊毛织物染色、印花、后整理生产等。1999年,濮院羊毛衫产业发展迅猛,雀屏研发了成衣氯化丝光技术,这项技术让羊毛衫从此前的一洗就缩水变得不再缩水,毛衫企业因此增加几十倍的利润。这也让雀屏成功完成资本原始积累,在镇工业园区建起了厂房,扩大了生产规模。
厂子大了,环保压力接踵而至。“支撑城镇发展的企业必须是生态企业。”曾经当过老师的雀屏老总沙兴宝说,“我很同意专家的观点,现代的城镇化必须避免工业文明城市化的生态盲目性,必须走生态化的道路,企业要率先垂范。”于是,雀屏每年投入几十万元用于技改,每年都发动员工为企业节能降耗献“金点子”。有员工发现,烘箱不放衣服也产生蒸汽,费电,建言在每个烘箱上安装感应器,只有放上衣服时才产生蒸汽。企业立即采纳了员工的建议,仅花了4万元的技改就为公司每年节约20多万元;有员工发现,工业脱水机在启动时特别耗电,建言在脱水机上安装变频器,使脱水机在开启、加速和减速时能够缓和一些,企业依此照办,用电量下降了不少……就这样,一个企业的生态宣言成了全厂员工的生态行动,通过他们传导到全社会。
如今的濮院在全国首推万元污水贡献值考核,全面开启点废成金的循环发展模式,打造“森林濮院”,建成“百道长廊森林路”等等。镇党委书记沈根潮说:“我们要以‘生态+现代’为目标,着力提升濮院的内涵,努力走出一条新型城镇化的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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