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渐渐无神,呼吸越来越浊重,站在床边,我却无能为力,只能握着父亲的手,感受着温度的离去。病房里只有我们父子二人,朋友们都默默地退到外面,把最后一刻留给了我。
父亲的眼睛已经无力再睁开,喉间困难的吞咽声也轻微得近似于无,呼吸的间隔越来越长,生命正从我的手里轻轻地划出。有一刻,什么都听不到,他始终紧闭着嘴,也没有呼吸声,紧接着是一声解脱般的叹息,我看见父亲的眉头皱了一下,有两滴晶亮的泪水滚出了眼角,然后,就是永远的定格,留在我的记忆深处。
这一幕,常常从我的脑海里闪过,有时快得转瞬即逝,有时慢得像卡住的网页,白天的喧闹也无法掩盖,夜深时更是层层叠加。
从17岁离开家到外面读书,再到工作、结婚、生子,和父亲相处的时间越来越短,近十年更是南北相望。本以为他的气息会若有若无地减弱很多,没想到人虽不在了,留下的气息却更浓厚了。对一个人也好,一件事也好,必定要分开了,永不相见,才可凸显他存在的珍贵,或者才可领略其原本的妙处?可是,人走了,事去了,留下你,痛悔不已,感伤无限,又有何益。
同样的事情,今后还会经历很多,经历了这一次,我不会让自己的心更坚强或是更柔软一些。最近心跳一直有点莫名加快,排除身体自身出了问题的因素,宁愿相信是父亲用这样的方式在告诫着我:千万别为此改变自己的生活,你必须好好地活着,就像心跳一样,快了慢了都不舒服,必须回到自己的轨迹。我谨记他的教诲。
等有一天,我再次见到父亲,我会递给他一支烟,听他讲讲过去的事,讲他心里对儿孙的期望,烟雾缭绕中,我不会再浮躁不堪。那时还找得到他吗?一定会的,不凭门牌号,凭的是脑海中浓重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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