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年前，20岁的他杀了人开始了逃亡生涯；

　　18年间，他靠卖袜子为生，去过四川乐山，去过陕西西安，最终在山西太原落网；

　　18年后，当警察把他抓获时，他说：“你们来了，我也踏实了”——

　“不许哭，不然我掐死你！”沈建峰捂着莉莉的嘴恶狠狠地说。插图　吴卓尔

　　18年前，5岁女孩突然失踪

　　1993年4月11日，桐乡警方接到一起报案，灵安村（现凤鸣街道灵安村）一名5岁小女孩不见了，父母及村上的人找了一天一夜都没找到。民警迅速来到女孩所在村展开调查。

　　小女孩名叫莉莉，天真活泼，既漂亮又懂事，村里人对她是人见人爱。

　　让时间退回到18年前。

　　1993年4月10日上午8时多，莉莉的妈妈在自家地里干活，莉莉在妈妈身边玩。莉莉的堂叔朝她们走来，妈妈说：“妈妈要干活，你去跟叔叔玩。”随后，莉莉跟着堂叔走了。这一走，莉莉便再也没有回来。

　　沈建峰，时年20岁，初中毕业后一直辍学在家，他与莉莉的父亲是堂兄弟，因而莉莉管他叫叔叔。又因两家在村里一前一后住得很近，农忙时，父母常把莉莉交给他带。

　　在当时的案卷里，莉莉妈妈这样说：“我中午回到家里的时候，莉莉已经不见了。”而在调查中，民警也从村民口中得知，他们最后见到莉莉的时候是4月10日上午，当时她正跟沈建峰在自家门前玩。民警找到沈建峰一问，沈建峰承认，两个人是玩了一会儿，莉莉还叫自己吃糖，但之后莉莉自己一个人玩去了，后来就不见了。“我也在到处找她。”

 
　　沈建峰是不是在说谎？无论如何他身上有疑点。市公安局刑侦大队会同辖区派出所成立专案组，并启动了疑似失踪人员侦查程序。一天、两天过去了，女孩莉莉还是下落不明。

　　两封来信，出自同一个人手迹

　　然而，就在专案组民警紧锣密鼓走访、调查之时，莉莉的父亲却意外收到了一封信。

　　4月17日，莉莉失踪一个星期之后，她爸爸突然收到一封信，当他拆开信的那一刻，终于松了一口气。因为从信上看，莉莉应该还活着。信的大意是说：“莉莉在我手上，你准备1万元钱，4月22日晚将钱放在村电影院的厕所里，否则我要弄死她，你永远见不到莉莉了。”

 
　　这很像是一封绑匪的敲诈信，难道这些天不见莉莉，是她被绑架了？还是歹徒有意转移警方的侦查视线？在这封信交到专案组民警手里时，侦查人员很快作出判断。无论怎样，这个写信人一定要抓到他。4月22日晚，专案组民警带着莉莉父亲潜伏在村电影院四周，观察动静。凌晨时分，一个黑影东张西望闪进了电影院里的厕所，进去后，果然在到处找东西。民警们见状一拥而上，将男子擒获。然而，让民警们哭笑不得的是：抓错人了。该男子被押回公安局一审，原来是个贪财的村民。他听说莉莉爸爸收到敲诈信的事，便想捷足先登拿到这1万元钱。

　　案件侦查一时陷入了困境，可就在这时，沈建峰也突然不见了。沈建峰的不辞而别，村子里一下子流言四起，有的说：“沈建峰逃了，估计人是他杀的，不然逃什么？”有的甚至说出了他的动机：“他肯定是先对莉莉干了什么，然后怕她告诉父母，杀人灭口。”

　　几天之后，沈建峰的家人收到了沈建峰的一封来信：“莉莉不是我杀的，现在警察正在调查，我去外面待一段时间，等莉莉找到了，我也回来了。”这封信恰巧被莉莉的父亲看到，他差点叫出了声来：“这封信与上次那封敲诈信是同一个人写的，你看，两封信的笔迹一模一样，都是沈建峰写的。”由此，沈建峰的疑点徒然上升，警方立即派出追捕小组对其可能落脚的地方进行追踪寻觅。

　　一个月后，女孩尸体浮出水面

　　沈建峰没找到，失踪多日的莉莉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案情扑朔迷离，专案组民警从大量走访调查获得的情况，结合沈建峰的那两封信，得出的结论是莉莉的“失踪”和沈建峰的“蒸发”互为因果。那么，一直关系甚好的两家亲戚，沈建峰为什么要对一个年仅5岁、天真活泼、平日里叔叔长叔叔短的堂侄女下黑手呢？专案组的案情分析会通宵达旦，一个接着一个。况且，现在两个关键人物都不见了，这给案件的侦破蒙上了一层又一层神秘的面纱。

　　然而，就在莉莉失踪一个多月后的5月24日下午，距案发地10多公里远的嘉兴市郊王店镇一处河道内，一具小孩的尸体浮出水面。民警立即赶往现场勘查，经法医鉴定和家属辨认，这具头颅骨化、身体已成蜡状的尸体就是女孩莉莉。但限于当时的技术条件，再加上尸体在水中浸泡的时间过长，莉莉生前受到怎样的侵害，已无从验证。

　　莉莉终于找到了。沈建峰母亲却因无法承受这个打击，不久喝农药自尽了。

　　显然，沈建峰是这起命案的重大嫌疑人，在连续多年追踪无果的情况下，1997年9月，市公安局将涉嫌故意杀人罪的沈建峰上网，进行全国通缉。

沈建峰（中）被追逃组民警从太原押回桐乡。

　　18年后，因盗窃在太原落网

　　18年，弹指一挥间。

　　2011年6月，全国公安机关“清网行动”打响，市公安局对历年来未破获的各类重特大案件进行全面梳理。18年前这起“灵安命案”又被提了出来，嘉兴市公安局将沈建峰列为重点督捕逃犯。可是，这起案件已过去了18年，当年专案组的办案民警中有的调离了桐乡，有的早已退休。担负“清网行动”任务的桐乡警方将当年专案组的成员一一请来，重新研究制定追逃方案。

　　10月，公安部作出“清网行动”于今年年底提前“收网”的战略部署。桐乡市公安局对18年前的这起命案打响了攻坚战，在前期调查排摸的基础上，派出了以刑侦大队副大队长方炤玮为组长的4人追逃组前往山西、陕西等地有针对性地展开侦查，对沈建峰可能落脚之处进行再寻觅、再追踪。

　　也许正是应验了一句俗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必定要报。”10月28日晚，正在山西省太原市的方炤玮接到太原警方打来的电话：“我们刚刚抓到一个在居民小区行窃的男子，是浙江桐乡人，经身份核对此人名叫沈建峰，人现在小店区公安分局。”接到电话的方炤玮真是喜出望外，他立即带领追逃组民警驱车赶往小店区公安分局。

　　在太原市小店区公安分局，方炤玮见到了这名爬到居民区暖气管道上盗窃铜器的小偷。乍一看，该男子头发半脱、双眼混沌，且胡子拉碴、满脸皱纹。方炤玮脑海中立即闪现，18年前的沈建峰是20岁，今年也只有38岁呀，可是眼前这个人看上去足有50多岁了。对方见走进来几个陌生警察，而且一直盯着他，他神情紧张起来。当方炤玮掏出警官证，向他表明身份，“啊，桐乡警察！”该男子一下子瘫软在地。至此，这起“悬”了18年的命案终于告破。

　　逃亡路上，白天卖袜晚上看书

　　审讯室内，沈建峰双手掩面暗暗啜泣，他说：“莉莉是我杀的，我对不起她，对不起父母啊。”

　　沈建峰稍作停顿后，他操着一口地道的山西话（已不会讲桐乡话）向远道而来的桐乡警察一五一十地作起了“长篇回忆录”：

　　那天，我把莉莉带到家里后，她不停地哭。我怕父母责怪我没带好孩子，就捂住她的嘴。可是她却越哭越凶，我就掐住她脖子，不让她哭出声来，掐了1分多钟后，我见莉莉没了呼吸。我就把她藏在楼梯底下，晚上，我越想越怕，又拿了一个蛇皮袋子把她装了进去，想扔到河里，怕会浮起来，我又放进了几块砖头，然后扎紧袋口，把莉莉扔进了村头那条河。

　　警察当时来调查我的时候，我说了谎……后来，我从家里拿了几千元钱，逃到了苏北，又在浙江慈溪、余杭等地来回跑，以卖袜子、鞋子为生。但浙江无论哪个地方毕竟离桐乡太近了。1993年底，我逃到了四川那个有“大佛”的地方，但那里地痞流氓满大街都是，我的袜子被抢，还被打了一顿，但我不敢吱声，因为我是杀了人逃出来的。晚上，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到底去哪里才能安全呢？既要不被警察抓到又要不受流氓欺负。对，去延安，那里曾是毛主席待过的地方！到了延安后，情况虽比“大佛”那里好，但也不是个久留之地。之后的几年里，我到过陕西西安等好多地方，卖袜子也算安生。

　　我从小就喜欢读书，现在近视有500多度，就是小时候看书看坏的。在逃亡的十多年时间里，晚上我以看书打发时间，我的床头有两种书，一种是破案的，一种是言情的。我想知道警察是怎么破案的，看这类书越看越怕，但越怕越要看，越看越睡不着，这个时候，我就拿一本琼瑶的书来言情一下，就催眠了。

　　大概到了2000年，我来到了山西，起初在太原的一些地方打转转，后来我选择了小店区一处租房定居下来，一直到现在。时间住久了，人也混熟了，还有人给我介绍过一个对象，那女的还是大学里的教师呢。但我毕竟是个杀人犯，时时处处须谨慎从不暴露真实身份，我不敢公开谈恋爱，没多久，我们就拜拜了。这些年，我一直从市场上批一点袜子、鞋子零卖，从中赚一点差价交房租糊口。收入微乎其微，常常捉襟见肘，生活难以为继，有时就想着出去偷点，没想到这次……也好，你们来了，我也踏实了。

　　11月2日早晨5时，沈建峰被押回桐乡。走下警车时，他瞧了瞧四周，对方炤玮说：“即使我死了，也算是魂归故里了。”

　　12月6日，经市人民检察院批准，对沈建峰执行了逮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