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的时候,我穿上了平生第一双草鞋。
记得那年初夏,一个雨天的早晨,我背着书包,身披一块塑料布,光着脚准备上学去。父亲拎着一双草鞋走到了我面前:“穿上!”声音很轻,但我听得很真切。那是一双做工很精致的草鞋,稻草编织成的鞋底,草绳做成的带子,鞋面与鞋底的连接处用旧棉布包裹着,很像现在的僧鞋。我穿上草鞋,轻轻地系好了结,试着走了几步,一下子觉得脚底厚重多了,踏实多了,心里也觉温暖多了。我望了望父亲,抿嘴一笑,走进雨帘中。
穿着草鞋上学,在当时也算是件很时尚的事。同学中间除个别雨天穿雨靴、热天穿凉鞋外,光着脚上学的人不在少数。我把这双草鞋当成了我的奢侈品,雨天到校或到家后,就把鞋上沾满的泥洗掉,晴天还拿出来晒一晒,生怕草鞋发霉。在那个夏季,天热时光脚走在地上很烫,我就穿着它上学;雨天路滑,我也穿着它上学。它是我童年的记忆、童年的梦。
转眼到了冬天,透空单薄的草鞋显然不能穿了,父亲像变戏法一样又拎出一双跟布鞋一样的草鞋。父亲告诉我,那叫蒲鞋,冬天穿上它脚会很暖和。就这样,父亲给我的草鞋、蒲鞋陪伴我念完了五年小学。
后来上中学了,偶尔我还会穿上草鞋、蒲鞋。不管我走在什么路上,它都会忠实地保护我的脚,不被碎石硌到,不被碎片划到,甚至让我的脚有一股淡淡的草香。
后来,我参加了工作,不再穿草鞋了,而是穿上了皮鞋,尽管显得高贵,但总觉得没有草鞋舒服。我知道,在这一生中,我再也不可能以当时的心情去穿草鞋了,但儿时穿草鞋的一幕幕情景让我总是忘不了。
我后悔没有学到父亲做草鞋的手艺,倒是儿子的好奇,让我再次与草鞋结缘,弥补了我一直以来的遗憾。不久前,我和爱人带着儿子、父母外出旅游,在景点见到了久违的草鞋,儿子嚷着要买,父亲脱口而出:“等回家后爷爷给你做。”就这样,我们祖孙仨约定了时间,我生平第一次看着父亲编草鞋,他是那么专注,那么认真,细细的,柔柔的,像是在做一件圣洁的物器。
如今,这双草鞋挂在儿子的床头,与“宝剑”、“枪支”、“奥特曼”、“球星”挂在了一起。其他物品都可以碰,惟独这双草鞋,儿子把它当成了宝贝,有时候,他还在学校里向同学炫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