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忽然接到一个陌生来电，似是一个乡下中年妇女的口音，在电话那头突兀地问：“喂，你是那个要买大橱的吗？他们要搬了，你快来拿！”
我一时摸不着头脑，以为对方打错电话了。那头的妇女说话虽然唐突，反应倒是极快，从我支支吾吾的答话中知道我想不起来是怎么回事了，接着提醒：“去年，石门路口……”
我算是模模糊糊地记起来了。去年五六月间，为了一个采访，我曾与驾驶员阿高在石门公路边上寻找瓜农。无意中走到农田中的一处砖屋，农家的门照例是大开的，我径自走进去，想找找有没有人可以问问情况。
屋里空洞洞的，放着两张竹榻，其中一张竹榻床头，挡着一只红色旧大衣橱。衣橱是清末民初的式样，木料普通，难得的是除了缺锁，其他还算品相完好。我正在端详这只衣橱之时，门外走进来一位70余岁的老妇人，手中捧着些旧衣。
看见陌生人，她也没问我要干什么，拉开橱门将手中的衣服放了进去。我在旁搭讪：“这橱蛮老了吧？”老人看我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我父母结婚时就有了。”“哦，还蛮结实的，能放很多东西。”老人摇摇头：“谁还要这个！我们要造新房，儿子他们要扔，我说搬到这儿过渡房，暂时放放东西用得着。”
听得老人此言，我顺势接口：“那么卖给我怎么样？”老人说：“你要这个干嘛？我还要放衣服呢？”我追着说：“那等你们不要了我再来拿。”老人奇怪地看着我：“你要就拿走吧。不过这几个月我要用的。”我趁机又问：“多少钱？”
老人迟疑了许久：“这个能卖多少钱？你给个50元就拿走吧。”我高兴得差点找不着北，当场把阿高叫进来鉴赏“我的古董大橱”，又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记下电话号码，千叮咛万嘱咐老人不要把这张纸给弄丢了，一搬新家就马上让人打电话给我。
前两个月，我还记得此事，因为没老人的联系方式，曾经想过要不要自己过去再盯着点，怕老人把这大橱又卖给别人了。后来忙着装修新房，又是搬家什么的，几个月后，就把这件事彻底抛到脑后了。
谁知道一年后还能接到老人托人打来的电话。电话这头我心里快速盘算着，这衣橱虽好，但与家里装修风格不配，实在也没空档放这个大橱了，再说木料也一般，恐怕升值有限。小九九一打好，我在电话中的回答就很是从容了：“好的，我如果要的话这几天就过来拿。”“他们马上就搬了，你要快点来的。”中年妇女在那头催促。我滴水不漏地重复了一遍：“我如果要的话会来的，谢谢。”
电话那头当然没有听出我的“言外之意”，放心地搁下了电话。我自然也没想再要这个累赘的大橱，所以没去赴约。
只是过后，老是冷不丁地会想起这件事，甚至有要去把那个橱重新买回来的冲动，却最终知道已经不可能再践约了。
其实人生中失约的又岂是这一件事，更加寝食难安的事也是有的。然而其他的失约，总有着这样那样的不得已，很能为自己找到借口。就是这件单方面失约的事，每每想起，总觉得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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