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严师,但有慈父的成分。那时,我们是住校生,他是我们高中三年的班主任。女生陋习,爱深夜长谈。他来窗外壁立,突大声喝止,常会吓我们一大跳;有时,小小病恙虽无性命之忧,但吃不下饭,加上思念家人,不免有哭哭啼啼的,他会笑吟吟带粥来探视。
周末清晨,我在新世纪公园内晨跑,蓦然瞧见了他老人家。伤心,他显然已认不出我了。一届届学生太多了,老师太辛苦了,我也不是当年的青葱少年了,也理解。跑了一会儿,看见老师坐在路旁的石头上开始歇息,就走过去与老师交谈起来。
我小时候挺胖的,老师们一看,明摆着不是跑步的料。所以,小学,初中,我一次也没参加过田径比赛。
到了高一,运动会要报名了,班主任把我叫到走廊上,对我说:“你要报名参加800米比赛,我一见到你,就知道你是个跑长跑的料。”
惊讶之余,我激动了好一番,代表班级参加800米比赛?在众目睽睽之下赛跑?能行吗?我有点怀疑,但马上又释然了,老师的判断力,是可以随便怀疑的吗?
报名后,心里颇不踏实。所以,常在晚自修后,与几个参加田径比赛的难姐难妹做伴,一起在星空下, 200米一圈,一跑常常就是10圈。
不久,比赛如期举行。我站在跑道上,惊慌失措。妈呀, 怎么校田径队的几个家伙也来跑800米呀。唉,这下,玩笑开大了,要出大洋相了。正在我惶恐不安时,我班的两位拉拉队员“飞”过来,纷纷“坐着不怕腰疼”地安慰我说,反正有3个是校田径队,你就当陪太子读书,输了也不会丢脸。
后来才晓得,这些校田径队的铿锵玫瑰们,刚比赛好另外的跑步项目,体力上一下子透支得厉害,有点不济。所以,这次比赛,我竟然在前750米的赛程中,稳居第二,我们小小的班级方阵沸腾了,男男女女,摇旗呐喊,共呼着我的名字:“加油,加油!”可在最后50米的路途中,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我一脚踏空,摔了个嘴啃泥。
我讲到这儿,老师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恍然笑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你把我们地理老师的女儿(田径队的)甩在后面啦。接着,你骨碌一下爬了起来……得了第三名。”
第三名不是个优异的成绩,当然也不是个坏成绩。我朝老师看了一眼,笑嘻嘻地想,我很满意,不是因为名次,而是因为这证明了一个真理。
老师探询似地望着我,点头道:“人都有一个潜伏着的自己,需要去发现,去开发,去‘不耻最后’,到大众的平台上去展现与比试。”
对了,就说鲁迅先生的“不耻最后”,也是所有参加体育运动项目的运动员的精神底色吧!奥运会的精神是重在参与,在参与过程中,也能观察到自己还没有认识的另一面。
这也是跑步跑出来的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