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乡面

　　要证明桐乡人对面的喜爱，只要看看大街上那一爿爿小面馆就行了。面是桐乡较早的美食了。打我记事起，那时街上还没有卖煎包米线之类，但那门面乌黑的小面店早已不知开了多少年。一碗热腾腾的面，不仅可作早点，也可当成午餐，可作夜宵，等待吃面又需花一定功夫，所以就有了人情，有了生活的乐趣，也有了文化味道。不像吃个煎包喝碗豆浆，几分钟完事，激不起生活的浪花，留不下太多故事。

　　小镇上的面店最有味道。一般开在菜场附近，人最为闹猛，忙的是一早上。小镇上，出市买东西的，出门卖菜的，很多人早上在家里没吃，得空就到面店吃一碗面，算是一种享受。村上的小阿四，经常去镇上卖菜，他每回都要吃上一碗面，多为猪肝面，面店还免费提供烧酒和过酒的花生。这是为留住那些老食客的招，也体现了人情的温暖。面店总有几家，来的多为老顾客，定了一家就常去这家，顾客和老板认识了，也会碰到熟悉的人，一起聊个天，得到些信息。小镇上的面店，面的款式和花样没市里多，味道或许也差点，不过价格毕竟便宜些，面也多些。老板是谁，哪个村的，大家也都知道。这就比一般的买卖多了份温情。

　　吃的生意最好做。桐乡面店可说随处可见，当然，有特别火的，生意一般的，也有寡淡的。还别说，这生意好坏不完全在于手艺，也讲究些人气。就说我住的这条街上吧，面店不下十来家。其中有一家，店面破旧，烧的面味道特别一般，但总是人满为患。大概因为店开久了，主顾多了，且店老板夫妻一有空，就坐着陪食客聊天，分烟，逐渐积累了人气，成了老店。食客愿意往这一坐，听大家聊天，慢悠悠吃面。新开的面店，装修不错，也亮堂，但可能食客寥寥，不多久，便贴出了转让告示。世间的事总有些是说不清楚的。很多时候，吃和吃的东西好坏关系并不太大。

　　桐乡现在的面店，越开越多，面的花样也五花八门。我小时候，脑海中只有咸菜肉丝面，卖两块五一碗。那时，若是大人带着我们去镇上面店吃面，便十分开心，认真坐着等待。咸菜面，一条条咸菜和一根根肉丝藏在面里面，吃时搅拌几下，热气上升，用嘴呼呼地吹，夹一筷猛地下嘴。嚼几下又张开嘴，哈出热气。最后连汤都会喝光，这汤里飘着油星呢。现在人们有钱了，可供选择的面的种类也极大丰富了，像什么大排面、三鲜面、黑鱼面、大肠面、土鸡面、牛肉面、鳝丝面、牛蛙面、龙虾面、黄鱼面、腰花面，不下四十种。最便宜的是咸菜肉丝面，七八块；中等的，三鲜面大排面，十二块；贵的，龙虾面牛蛙面，二十多。有的面店以一种特色面出名，人们就专门奔着这碗面去的，比如羊肉面海鲜面，都在三四十左右。面是很便宜的东西，贵的是上面的浇头。一碗面，看似简单，但老板都是精心烹制的。学烧面需拜师傅，自己开了几年后，手法便很娴熟了。来客说什么面，老板会问清楚是红烧还是干挑，然后悠然开火。

　　当作夜宵的面吃得格外有味道。深夜了，肚子饿了，约几个朋友出来，来一碟花生米，几瓶啤酒或饮料，每人一碗面，便可痛饮一番。此时的饭店大多已并门，一碗面的花费也不贵，面店成了最好的朋友聚会之地。一碗热腾腾的面下肚，顿觉胃热乎乎的。回去能睡个好觉。夫妻档的面店很多，男人烧面，女人端面擦桌子收钱，互相配合。开面店很辛苦，一般都从早上一直到凌晨一两点。面要一碗碗烧，若食客骤至，只好慢慢等待。为吃一碗面，等上半个钟头很正常。面店的食客来自各个阶层，有开公司的大老板，有企事业单位的白领，也有打工的平民，来这里，都只为吃一碗热腾腾的面，感受食物的温度与生活的滋味。

　　一碗小小的面，把你我他、富贵与普通、这代与那代、大城市与小县城都联系在了一起，品味出了人情与世态，不得不佩服中国饮食文化的博大和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