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蝉不夏天

　　在乡下，每到夏天，“知——了、知——了”的蝉鸣声，大中午也不消停。这声音使我烦躁，父母辛劳一上午，正在午睡呢。找出竹竿，溜出家门，我要将它们赶得远远的。

　　我循着声音一路搜寻。咚咚的脚步声，吓得蝉儿大气不敢出。只要不吱声，我才懒得搭理它。谁知道刚转身，它故态复萌，叫得更欢。那可不行，还是赶走清静。找它藏身之所，还没走近，它又闭上了嘴巴。失去方向，压根儿不知道它躲在哪里。动静太大，它有了防备。

　　这一次，我学了乖，蹑手蹑脚钻进林子里。蝉儿不知祸事来临，兀自翕动翅膀，唱得声嘶力竭。它攀在树干上，与树皮一个颜色，若不是声音引导，还真找不着。蝉儿很专业，唱歌特投入，直到竹竿临头才察觉，惊叫着，扑棱棱扎进另一片树林。莫看它个头小，脾气还挺大，喘口气压压惊，继续摆开阵势，一副和我死磕到底的样子。

　　既然驱赶解决不了问题，索性将它捉拿归案。

　　蝉儿是名副其实的乡村歌手，对演出场所不挑剔。无论树木高低，落哪算哪。低矮处，张开手，轻轻伸过去，相距十公分，突然发力加速，一把捂在手心里；高处却不行，没等我爬上去，呼啦一声，它没了身影。斗来斗去，蝉儿找到了窍门，专往高处飞。

　　哥哥见我灰头土脸，撇撇嘴，“看我的。”说完，他找出一截铁丝，弯成圆扇状。扇柄扎在竹竿顶端。花木之间、庭院角落，但凡新结成的蛛网，贴上去转一圈，细密的蛛网成了扇面。

　　蝉儿不知道我装备了新武器，依旧叫得昏天黑地。蛛网贴近后背时，它才发现，慌忙憋足气，振翅欲飞。天罗地网，哪能逃脱。蝉儿唧唧叫，在扇面上蹦来跳去。那对引以为傲的蝉翼，成了它自由的羁绊。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真有道理。

　　俘虏关进玻璃瓶，瓶盖钻开几个小洞眼。哥哥问：“你想干什么？”我忘了初衷，一双小眼亮晶晶，“蝉儿叫声那么大，几只合唱，是不是和炸雷一样响？”哥哥比我大三岁，总把自己当成大人，“合唱？开心了才唱歌。它们失去自由，能高兴？真是孩子气。”果然，蝉儿簇拥在一起，蔫头耷脑，鸦雀无声。

　　母亲看见了也问：“逮知了干啥？”我得意洋洋，“它们太吵，影响你们休息。”母亲哑然失笑，摸摸我脑袋，“放了它们。没有知了叫声，还能叫夏天？”

　　如今，呆在城市的空调房里，呼呼的风声让我心浮气躁。周末回乡下，坐在院中纳凉，四下“知——了、知——了”的声音不绝于耳。故友重逢，我一下子找到亲近踏实的感觉。原来，城市生活中少了蝉的味道。曾经嫌恶的蝉鸣，刻在心里，成为我识别夏天的符号。

　　正如母亲说的，没有蝉鸣，哪能叫夏天。蝉和青蛙一样，是名闻遐迩的艺术家。生旦净末丑，夏天这出戏，它们永远是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