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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的温度

2018年12月27日 10:56   来源: 嘉兴日报-桐乡新闻    作者:朱静怡

  记忆这东西不适用就近原则,记忆中最清晰的,不一定是你昨天做的事情,童年时五分钟的经历比我过去一整年中的任何记忆都来得清晰。但也不是隔得时间最长就是记忆最清晰的。它像一盘卡带,当你按下播放键的时候,有很长一段默音,让人等得心焦,不知它什么时候开始进入主题。

  童年最初的记忆,是凉凉的小竹床、蚊香的味道以及大爷爷的膝盖。大爷爷与祖父是同胞兄弟,祖父是老七,大爷爷是老大。大爷爷曾在米行里做事,后来又陆续在药店、酒店里做过会计,后因气喘病加重便退休了。大爷爷独身一人,并无子女,听闻他也曾有妻子,奈何她手脚不干净,终于被族中赶出了家门。于是,父亲被过继给大爷爷,管他叫“阿爷”,并没有人强迫我改口唤他爷爷,他们让我在“爷爷”两字前冠上个“大”子以便区分祖父。

  从我记事起,大爷爷就很老了,两颊凹陷,脸上星星点点的散布着大块的老年斑。他走路很慢,没走几步就会气喘嘘嘘。在祖父祖母退休以前,我终日只能与大爷爷作伴。每天一早,母亲上班前把我抱到老宅,放进小竹床里。饭点的时候,大爷爷喂我几口米糊,大约是太高兴有人陪伴,我吃得很快,吃着吃着就睡着了。大爷爷抱不动我。我也不爱哭,也许是知道没有观众,不值得表演。于是,在这样单调的生活中,我很快长大,面团团,肉鼓鼓的,手臂像莲藕一样一节节,圆润透白,看不见手肘。安安静静,喜怒不形于色。我睡在小竹床上每天看着相同的风景——房顶上那只绿色的大吊扇,日复一日与它推心置腹,久而久之对它产生了奇异的感情,以至于日后提到老宅,脑子里便会浮现那把绿吊扇。

  大爷爷有一只铁皮小燥箱,里面放着云片糕,核桃酥,花生酪,芝麻糖,我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午睡醒来,去燥箱里挑一块出来,坐在八仙桌上细细地吃。燥箱里从来没断过食物,但我也从来没见大爷爷吃过里面的糕点,因此我总疑心这是一只永远吃不完的燥箱。

  他带看梁下的燕子筑窝,教我认园子里的花,用肥皂水吹泡泡……大一点的时候,大爷爷领着我在梅泾公园门口一坐就是一下午,他把我放在瘦骨嶙峋的膝盖上,坐着并不十分享受。但我很会自得其乐,晃着腿念儿歌:骑马郎郎,骑到松江,一把胡子拉光。每次念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就转过身去拉大爷爷的山羊胡。初秋的时候,公园门口摆着一排排的菊花,焕彩缤纷,甚是好看,我兴奋得花枝乱颤,执意要一朵一朵地去嗅花香,每闻一朵,口里还念念有词,这是什么味道。正沉浸其中之时,一个立脚不稳,跌进花丛中。公园园长大声斥责,我立在那里,大哭起来,不知如何是好,唇边还沾着几片菊花的花瓣。大爷爷一边为我收拾,一边与园长交涉,最后,把被我压坏的菊花买回了家。“她从东到西闻,没事,从西往东闻,跌进去了,那么好了。”吃晚饭的时候,大爷爷还在八仙桌上向众人详细叙述我的“丰功伟绩”。

  老宅里也常常会有危险的事发生,盛夏里,翠绿的丝瓜藤爬满了院墙,墙头常有蛇掉下来,掉在天井里的水缸中。我细细看着那蛇在水缸中打转,一口吞掉一只青蛙,喉咙里鼓鼓的。大爷爷把我拉开,禁止我看这如此残酷的食物链。等到父亲、叔叔下班回家,大爷爷让他们处理一下,这是一件有趣又刺激的事情。父亲和叔叔拿着锄头与蛇搏斗,我们隔着窗子兴奋地观战。最危险的时候是,战斗没有结束在水缸里,蛇绕着锄头爬了出来,老少女眷紧张地尖叫起来。直到父亲用锄头一把扼住蛇的喉咙,蛇从嗓子眼里吐着了那只可怜的青蛙,雪白的肚皮,并无外伤,它们都死了。

  再后来,大爷爷患上了脚肿病,更不爱走动了。我午睡起来,隔着花格窗看到大爷爷坐到天井里泡脚,孤独的身影,变得越来越瘦小,那时候,我就知道他离我越来越远了,没过多久,我失去了他。多年后,我又失去了祖母。老宅也渐渐失去了温度,变的不复柔和了。


编辑:潘竞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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