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这个可爱的老头子

　　作家梁文道在《文学，局外人的回忆》一文中说：“在这部大书前面，说了这些话，难免有看低读者之嫌——木心从不看低读者。”

　　著名艺术家、作家、文艺评论家陈丹青在后记的结尾说：“现在，惟愿先生原谅我擅自公开了听课笔记，做成这本大书。”

　　两人不约而同说到的“大书”就是木心先生的《文学回忆录》。它确够大的，上下两册，像两块砖头。我以砖头喻书，只是说出了《文学回忆录》外在的大。而它内在的大是无形的，是需要读者深入其中，通过阅读去发现、理解和领悟的。

　　每天睡觉前，我把自己晚上的黄金时间都献给了它。像两块砖头设置的路障，我紧张飞快的生活慢了下来。把它当做每晚必修的文学夜课，用心去聆听，这样也许会更容易进入。

　　木心先生的故乡桐乡乌镇，是一个自然景观与人文底蕴偕美俱佳的江南古镇，是一处我去了多次依旧想去的地方，始终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吸引着我，诱惑着我。因此，我在心底一直暗自把它唤做“巫镇”，但不敢明说。“巫”在民间含贬义，我害怕说出来对乌镇是一种亵渎。没想到，我的纠结被木心先生的一句话给解开了。他说：“希腊由男巫女巫传达神意。在此，巫是仅次于神的有特殊职能的人。以后听到‘巫’字，不必反感。称你有‘巫性’，乃聪明之意。”

　　我曾在诗中用“乌有之镇”去解构过乌镇，现在觉得称它“巫镇”，是一种内心的建构。如果有能力，把它当作一个文学场域，用文字去经营，亦未尝不可。

　　乌镇自有它“巫性”的一面。木心美术馆早已建成对外开放，并且成为这一地区的文化新地标。由此可见，作为画家的木心，有其更惊艳的艺术魅力。

　　“我们讲世界文学史，是在讲文学的圣经。我们学文学，就是文学的神学。”断断续续读完，总觉得木心被他的观点给“文学化”了。我的眼前老是浮现出一个布道者的形象，挥之不去，他所布的道是书道。

　　他的博学睿智和高谈阔论，一开始也许会让你紧张，但是，他的幽默和坦诚，又会消除你这种紧张，让你觉得和蔼可亲，大可不必正襟危坐。遇到你认同的观点，你会情不自禁为他喝彩。遇到你不认同的观点，甚至想把自己读进去和他辩论一番。

　　其实，我更喜欢他生活化的一面。他说：“我们讲文学史课，胜于读书，就好在可以讲私房话。”

　　一部世界文学史，繁冗枯燥，木心之所以能讲得如此生动活泼，精彩绝伦，完全是因为他的幽默起到了画龙点睛的奇效。他说：“我用幽默，当它是辣椒放在菜里，调调味，意思还是要你吃菜。”无论是自我解嘲，还是幽你一默，都能体现出他的智者风范。都能让你会心一笑之后，陷入深深的思索。

　　从“被遗忘的文学大师”，到“被高估的文学大师”，关于木心的争论，一直就没停止过。高估也好，低估也罢，双方都有些极端，都存在着对木心的误读。大家还是谦虚一点吧，听听木心先生自己怎么说——“你们传我一句话，或描述我的有关情况，到传回来时，都走样了。我的说话和文学的严密性，我的生活的特异，由我传达别人的话，别人的情况，可以做到完全达意，而慢慢做到达人家的意，比别人更透彻。外人听了，会说自吹自擂，你们要替我作证：木心不是妖怪，是个普通的健康的老头子。”

　　瞧，这个可爱的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