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树

　　我小时候的乡村还是“以粮为纲”的年代。屋前宅后的空地都种粮食瓜果，所以村上人家很少有桃李之类的果树，枇杷树一棵也没有，每当父母在“蚕罢”季节偶尔买来枇杷给我和弟弟尝鲜解馋时，我们非常惊喜，吃枇杷成了我们儿时的美好渴望。

　　土地承包后，村人在家园的杂地种上桃李梨等各种果树，也有人种上从塘栖买来的“白沙”枇杷树。

　　我觉得我家的枇杷树最有神韵。后院本来是我弟弟家养猪羊的房舍，他建房拆迁后，留下了这个四周是围墙，墙外是竹林的断砖残瓦的后院。后院潮湿，墙壁上总有斑驳的青苔，墙缝里是壁虎的世界。我曾整理过后院种过两棵葡萄树，只因为光线不足葡萄长不大，不甜。后来不经意间看到北面墙角有棵枇杷树苗，我知道这棵幼苗是长出来的，也许是一只什么鸟在别处吃枇杷果时衔来掉落的，落在瓦砾中它就发芽生根生长。慢慢的，这树长高了，占了半个院子。

　　枇杷树不需要精心管理，施肥除虫，这棵树在这里自然生长。也许是小时候村上人家没有枇杷树，也许是小时候对枇杷树果的渴望，因此我对这棵来之不易，且生命力顽强的枇杷树给予了更多关注。

　　每年的初冬季节，枇杷树就开花了，花开在树的青枝绿叶间，花开在树枝顶端，花呈白色，看上去是朵朵丛丛，很有群集意识。枇杷树在乡村，树叶也是宝，每当有人咳嗽难愈时，就去采几张枇杷树叶，加上“川贝”“梨子”，同放在锅里熬汤，喝了这个枇杷树叶汤，有止咳效果。

　　当然，枇杷树带给我的渴望，还是它的果实。

　　麦子黄了的时刻，树上的枇杷树果也开始变黄了。可是枇杷熟的时刻，鸟雀也起早忙碌了，鸟儿在树的上空飞舞盘旋，争着吃熟透的枇杷。没办法，我就拿个长竹竿，竹竿顶上捆上很多花花绿绿塑料袋子，用来惊吓鸟儿。

　　父母健在时，每当枇杷熟的时候，总早早起来驱赶鸟雀。父母也会在树下采一些已成熟的枇杷吃。当我搬来梯子采下树上端熟透的枇杷给他们吃时，父母总很谦让，舍不得吃。

　　如今的枇杷树越长越高了，我爬上5米高的竹梯子还是采不到高枝顶上的枇杷。采下了成熟的枇杷，也显得很珍惜，因为这是自然生长的，纯天然的果子。

　　古代诗文中枇杷树也经常显现，最著名的是《题枇杷树》：“珍树寒始花，氛氲九秋月。佳期若有待，芳意常无绝。袅袅碧海风，濛濛绿枝雪。急景自馀妍，春禽幸流悦。”这是唐代诗人羊士谔的作品。枇杷树也带有忧伤，明代归有光的散文《项脊轩志》最后写道：“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每每站在老家的这棵高大的枇杷树下，我也感慨万千。曾经在树下赶鸟雀、采枇杷的父母都离我而去了。但儿时，在麦子成熟时节，父母为我们买来枇杷的情景，我总常常记起。几十年前那枇杷清甜的滋味，也永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