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蚕事

　　种桑养蚕，一直来是乡村人辛苦而乐意做的农事。

　　采桑叶喂养桑蚕历史悠久，汉乐府《陌上桑》：“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罗敷喜蚕桑，采桑城南隅。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诗歌展现了日出、桑园、乡村美女景象，美不胜收，令人神往。晚年居住在江西上饶的辛弃疾写有《鹧鸪天》：“陌上柔桑破嫩芽，东邻蚕种已生些。平冈细草鸣黄犊，斜日寒林点暮鸦。山远近，路横斜，青旗沽酒有人家。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江西上饶，在浙江衢州西面，那里种桑养蚕的农事大致和我们相同，这首词歌咏了江南农村清新、美丽的景色，抒发了热爱乡野生活的情趣。首句“陌上柔桑破嫩芽，东邻蚕种已生些”，细致入微地描写了桑枝吐新芽、邻家蚕种生成的欢乐情景。

　　桐乡地处杭嘉湖平原腹地，土地肥沃，气候温和，适于桑树的种植，适宜桑蚕的饲养。桐乡西北部的河山镇边上有个著名的蚕花圣地——含山，每年举行蚕花盛会，名声远扬。清代杨圭章编撰了《石门乡土历史》，书上第五章“山川形势”里记载“：县西北三十六里有含山，环绕五泾河水，山之上有七级浮屠远可望马鞍大雷诸山。”记载没有详细提到含山的归属，但把含山写入到了石门县的山川形势中。

　　含山的蚕花节习俗也是桐乡蚕文化的一部分，是桐乡丝绸产业的一个体现。含山是蚕花圣地——蚕文化的发祥地之一。当地有《蚕花娘娘和白马住金山》的传说。含山有极为隆重的“轧蚕花”风俗，清明节期间采桑养蚕女子化作村姑走遍含山，留下蚕花喜。含山蚕花节气，是一年里最热闹的季节，这时谁上含山，谁就会把蚕花喜气带回去，得个蚕花廿四分。方圆百里的蚕农们每年清明时节纷纷前来踏含山，希望把蚕花喜气带回去。千百年来，每到含山“轧蚕花”时，都有数十万人前来“轧蚕花”。

　　桐乡的大部分地区一直来是饲养桑蚕的基地，被誉为“丝绸之府”，白菊、桑苗、蚕茧是桐乡农副产品的三宝。吕留良诗文中的《过西锦董雨舟次太冲韵》一诗是他在桐乡大麻西锦董雨舟家所见所闻，诗句“泥涂行灶晴缫茧，纸褙熏笼野焙茶”展现了水乡缫茧焙茶的农家乐场景，涂灶就是用泥巴砌个大的简易的土灶，在土灶上放个大镬子，烧水烧煮茧子，然后用农家的简陋机器缫丝。丰子恺先生的家乡石门镇，当地人历来重视养蚕种田的农事活动。俗语道：“用钱靠养蚕，吃饭靠种田。”每年清明过后，蚕农就开始清洗蚕匾，购买蚕种，饲养蚕宝宝。漫画大师丰子恺把农村养蚕的场景，用漫画生动地描绘出来。漫画《三眠》，描绘的是农村里养蚕的场景。养蚕是农妇最辛苦的活，养蚕好比看管宝宝，日夜不能休息。雨天采来的桑叶，要一张张晾干揩净后再喂食。小蚕时，桑叶要用叶刀切碎喂养。种蚕饲养地区的农妇，每天要给蚕宝宝喂食桑叶十多次，其辛苦可想而知。尽管辛苦，勤劳的桐乡人始终种桑养蚕，有些地方养蚕种叫“开蚕”，具有地方特色。

　　以前桐乡有桐乡蚕种场石门蚕种场和大麻蚕种场，养种蚕来培育蚕种。以前集体生产队饲养蚕种时县养在集体公房的共育室，把蚕饲养到老蚕后再放到各家各户的厢房去饲养。乡村承包后，养蚕也是单家独户了。

　　小时候也常常帮着家里做些养蚕的事，如今也时常关注村上人家养蚕的情况，对蚕事比较了解。

　　春蚕是四月底开始饲养的，村人拿来早订购的蚕种，放到家里的暗室取青，刚从卵里出来的蚕叫“蚁蚕”，小小的状如蚂蚁，这样用切成丝条的嫩桑叶精心喂养它，过了几天蚕就“头眠”，头眠兑皮后长大一些，过两三天再眠叫“出火”，也就是可以把蚕从本来烤火的温室里移到外面，“三眠”后的蚕已经形态可爱，也就是丰子恺先生漫画里的样子了，“四眠”后就是老蚕，把老蚕从蚕匾里放到地上，这项工作叫“落地铺”，这时把桑叶枝条放到蚕身上喂食，就会听到蚕宝宝吃叶的簌簌声，声音很美妙的，这种声音是任何乐器无法演奏出来的，蚕在吃叶的声音里长大，蚕在桑叶下慢慢成熟，蚕体变得通体透亮了，它要“上山”了，人们就拿来用稻草摇制成的“柴龙”，一行行的轻放在上面，两三天后“柴龙”结满白亮亮的蚕子。春蚕到死丝方尽，蚕自制自编成茧子。人们欣喜采了茧子，出售到收购茧子的茧站，各地都有方便村民的茧站。我们附近的店街塘四大洋茧站和卢母茧站，如今还在。

　　以前村人把一部分质量不好的茧子或双宫茧用来拉棉兜，有时用茧子放到土灶上蒸制后用木制的土丝机缫丝。我家西面人家的土灶上曾经缫丝过几次。如今的乡村缫丝机保留下来很少了，在店街塘“锦绣家源”的老房子还保存着。

　　丝绸业在不断的现代化，但乡村的蚕事依然，年年月月里，村人还乐饲养蚕种，采桑养蚕，获得丰收，获得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