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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琐事

2018年05月11日 08:37   来源: 《钱江晚报·今日桐乡》    作者:陈鸿雁

  我家的老屋是一幢三开间的楼厅,二楼的中央一间,其陈设在二十余年间几乎没有变动:东侧,四张条凳两两相搭,架起一扇横置的木门,木门上平整地摊着一匹母亲亲手织就的土布,组成一个简陋的裁衣板,板上堆陈着布匹、熨斗、纸样板、剪刀、软尺、竹尺、粉笔、线团……裁衣板下方,设一张竹榻,亦堆陈着一包一包只有母亲才区分得清的杂物;裁衣板右侧,是一台小小的老式锁边机,每个孔眼里穿有不同的细线,小巧而精致,也只有母亲才会灵活地驾驭它。房间南侧,是两台缝纫机,一台蝴蝶牌脚踏缝纫机,是母亲当年的嫁妆;另一台电动缝纫机,是母亲当年计件制加工皮衣,为提高速度而购入的。

  隔壁东间,其正中央,仍是四张条凳两两相搭,支撑起由两大块隔板交叠组成的简易场子,母亲在这里给我们一家或缝、或拆四季的蚕丝被。当年,我们姐妹俩结婚用的几十床蚕丝被,也是以此为场所,由母亲主持、历经数载拉制而成。后来,我们两姐妹有了各自的宝宝,母亲又戴起老花镜靠在这片场子上,一件一件缝制小棉袄、棉领褂。犹记我孩子“攒肚子”那段时间,不拉则已,一拉就里里外外弄脏,连棉领褂都遭了殃。母亲又是戴起老花镜,拆了洗、洗了缝……

  每每走进这两间房,都喟叹母亲的辛劳——“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我想,黄金时代的幸福儿,大多是沿着这两句诗,开始尝人类之爱的辛味吧?而我的黄金时代,就是交织在母亲的裁缝生涯里,渐渐挥别的。

  母亲初中毕业后,迫于生计,跟随其堂姐,成为一名裁缝学徒。而母亲做活细致、遇事善思的性格,使她不久之后便独当一面,穿梭在村里、乡里,上门给人家做衣裳。幼时,母亲要出门,我在家则无人看管,便跟随母亲一同前往。于我,那是一件美事,不仅可以享用雇主家盛情的午饭,傍晚回家时还会偶得一点吃剩的小点心,若得到一枚自家腌制的咸鸭蛋,甚是满足。而母亲则会替雇主家多改制几件旧衣物,以作礼节往来。缝纫机旁边玩耍的童年,让我也逐渐恋上裁缝这件事。在我眼里,母亲的双手会变魔术,能让一块简单的布变成一件精致的衣裳,有些袖口、领口还有让小女孩时期的我为之迷恋、痴狂的绣线、花边,这些都是母亲从书本上自学,又凭着实践操作摸索出来的作品。少年时代我曾怀有裁缝梦,大概也缘于此,可母亲不允许我进入这样一个辛苦行当,“母也天只!不惊人只!”暗自失落良久。

  渐长大,渐体味到裁缝的艰辛。母亲加工皮衣,我则帮忙翻边、粘胶、敲揿钮;母亲加工羊毛衫,我则剪线头、缝吊牌;母亲定制邻里的衣裤,我则缝扣子、出纽扣洞。然而,我终于没有学会裁缝的手艺,我的针线功夫的最高境界也不过给洋娃娃做几身别扭的衣裳。直到我们姐妹俩相继读了中学,生活琐事可以自理,母亲便告别家里的裁衣间,在裘革厂里做了打样师傅,我也逐渐疏远于母亲的日常琐事,只顾闷头读书。裁衣间因此冷清了,只有母亲在下班后,做完农事后的零碎时间里,还分秒必争地为我们缝制一些简单的衣物,以节省家用。

  前些天整理衣柜,偶然间发现几件出自母亲之手的衣物,可惜,出于年轻人对衣着的所谓追求,我已弃置许久。但我又不禁念及儿时:小学时,母亲将她的旧衣服为我们姐妹俩改制成书包、衣服;中学时,每天早上带着家里的菜去上学,母亲又给我们每人缝制出结实而美观的杯套(为了便于挂在车把上,菜是用搪瓷杯子盛放的)。此类种种,不胜枚举,是母亲凭她的裁缝之手,为我们做的琐事。

  而今,我自己也将每个晨夕悉数献给栗六人事,才从这尘埃琐事中渐体悟到母亲从不言表的苦心——她以勤劳、坚忍,尝试带给我们舒适的现世安宁,但她也不刻意隐藏那些并不舒适的生活细节,这又仿佛在暗示我们:生活不尽舒适,甚至那些辛酸和沉痛来得会更真实,我们自当去承认,而后或改变、或接受生活的每一场安排。而今我也为人母,不知我粗浅的阅历是否对母亲的琐事读懂了一二?


编辑:吴俊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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