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只甲鱼

　　十岁那年的春天，竹笋出土了。一天，父亲掘来一篓竹笋，嘱咐我明早随喝早茶的祖父去小集市上卖。

　　次日拂晓，我迷迷糊糊地跟着祖父出门了。小集市在离家三里远的地方，中间要经过一段浜岸路。这段浜岸路很窄，也很低，发大水时总是被淹没。祖父一手捏烟杆，一手拎茶壶，走在前面，我背一篓竹笋跟在后面。这时天色还很暗，又有些薄雾，望到远处，一切都是若隐若现的，就是脚下的路也有些看不清楚。每过一个小小的沟坎，祖父总是提醒我，要我注意，当心踩空了。在快要走尽浜岸的时候，祖父又回过头来，说：“这儿有张破瓦，当心给绊了脚。”我糊里糊涂地答应着，可是过去时，还是给绊了一脚，跌倒在地上，肩上一篓竹笋散了一地。祖父回转来，一面帮我捡，一面埋怨我：“叫你当心，当心，怎么还是给绊了呢？”我爬起来也捡竹笋，却发现在竹笋中间的那张黑瓦片在动，定睛一看，分明是一只大甲鱼，正四脚朝天，想努力翻过身来。我喊道：“爷爷，刚才碰到的不是瓦片，是只甲鱼。”祖父也注意到了，拿起烟杆敲了一下，发出“笃”的一声，说道：“真的是一只甲鱼。”便迅速地踩上脚，弯腰捉了起来，丢在竹笋里。我再在上面堆上一些竹笋，压住它，防它爬出来。

　　来到茶馆，祖父把竹篓往长条凳上一放，捡出竹笋，放在茶桌上，弄得满桌子都是泥土。茶倌过来，说：“七阿爹，你干吗呀？”祖父说：“我给你看一样好东西。”茶倌伸过头来，祖父捡出一只大甲鱼来，吓得茶倌大叫起来，全茶馆的人也都跟着大叫起来，纷纷过来看稀奇，七嘴八舌地打听这好家伙是怎么捉到的。祖父兴高采烈地说：“是我的孙子捉到的，我还以为是一张瓦片呢。”

　　一会儿，茶馆的常客、中药房的帐房陈先生也来吃早茶了，看见了，二话不说，摸出张五元大钞要买这只大甲鱼。祖父非常高兴，觉得便宜了，便送了两株大竹笋给陈先生，然后乐哈哈地领我去吃大馄饨，他自已还打了一碗老酒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