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年味的回忆

　　今天盼过年，明天盼过年，现在终于等到了年关。过新年真快乐，有得穿新衣、戴新帽，有得吃还有得玩，真是开心极了。

　　我们这里的农村，只要一过腊月廿三，大家吃了南瓜(赤豆)糯米饭，就停止干农活，准备过年。年味儿浓起来了，村里绝大部分人家开始淘米、磨粉、打年糕。我们这些小孩子会去帮助在年糕上“点红”，讨年糕头吃，吃得肚皮涨鼓鼓的。村上养猪的人家开始杀猪。说到杀猪，小时常听到奶奶唱：杀猪屠起五更——阿弥陀佛，杀猪屠走到桥上磨尖刀——阿弥陀佛，杀猪屠走到人家村上小狗汪汪叫——阿弥陀佛……杀猪屠白刀进去红刀出——阿弥陀佛。歌谣把杀猪屠夫起五更去杀猪的过程唱绝了。每到杀猪时，大人们总不让我们小孩去看，说看杀猪是罪孽，读书读不出。但那时村里没一点儿文化活动，虽然不让看杀猪，但小孩子们总是挤在前面看。因为隔壁邻舍杀了猪，还有得分猪血、猪肠吃。到了腊月廿七，我们小孩子就帮大人们扫地、掸灰尘、清阴沟。一到年三十，该买的年货差不多都买了，这一天大人们忙极了，一早起来就杀鸡杀鱼烧小菜，我们小孩在杀鸡时就只顾拔大公鸡的颈毛做“毽子”。10点钟左右，就开始请“年菩萨”，有的人家放4个炮丈和一串“百子炮”，小孩们就挣抢未响出的“百子炮”，用“煤头纸”点着百子炮芯，你丢来我丢去闹着玩。到了下午一般是做米花圆子或米花糕(统称米花糖)。年三十夜吃年夜饭，这餐饭即使比较穷苦的人家，也要弄几碗好小菜。那年月，穷的人家一年不见荤腥，但到了年三十，大人们也会对自己的孩子开玩笑说：“即使割了爸爸身上肉，也要烧肉给你们吃。”吃了年夜饭，我们会给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拜揖磕头，爷爷和爸爸都会拿出个红包，给个银角子或铜板，奶奶和妈妈是不会给的。我们会把红包给妈妈。夜深了，大家都要拿些稻谷放在锅里爆谷花，讨个明年“发发发”的好口彩。年夜里守岁是大人们的事了。

　　年夜里，大人们会教我们小孩子好多事。新年里见了人要客气、要叫人，不能骂人；年初一早晨醒来，如要打喷嚏要坐起打，不能躺着打。问为什么？奶奶、妈妈也说不出道理来，是祖上传下来的；年初一清晨要听是什么鸟先开口，如喜鹊先叫是好年景，要是听到乌鸦先叫，就拍打三下自己的嘴巴，还要向床外吐口唾沫；新年里走亲眷，妈妈就特别关照要管好自己的嘴巴，亲戚家搬上来的红烧肉、鱼什么的，即使你挺欢喜吃也不能吃，你吃了，碗就浅了，亲戚家明天后天就搬不出来了，所以有“敲鱼拍肉蛋兜兜”一说，意思是说鱼肉上桌只能让主人敲敲拍拍，撑撑门面，你不能吃，要照顾主人家明天后天还要待客人。吃什么呢？只能吃点笋干、韭菜炒蛋、水蒸蛋一类菜肴。我记得去给外婆拜年，外婆总会塞给我一只用纸包的鸡腿，我如不去，妈妈也会给我带来，告诉我这是外婆给我留的鸡腿，让我好作两餐饭的菜肴。

　　那时去拜年(吃年酒)总要带点礼品，礼品都是草纸包。草纸包里的品种不多，有香糕(状元糕)、酥糖、麻片糖，也有的是6只皮蛋(松花蛋)等等，有的草纸包上面立角放一张正方形红纸用纸线扎紧，有的长方形红纸上印有店家的名称和食品名称，这就算是挺体面的了。反正这些草纸包都是今天这家送来，明天就转送到别家去了，是绝对不能拆了给孩子们吃的。所以东家来西家去，转来转去转到正月半，这些食品就发花发霉不能吃了，这是小时候我们常常见到的。

　　从正月初一到初四，我们农村最闹猛的有好几件事。一是看戏文。我们那里的小镇上，新年里有戏文，因为在戏馆里，看戏要买票，我只看过一次，记得是苦戏，看了要哭。村坊上在新年里有时也请戏班子来唱戏，都是“的笃班”(越剧)，在场地上搭个台，就露天演出了。因不要钱白看，四里八乡都来看，还真是人山人海闹猛极了。

　　二是看马明王。新年里不知那里来的，一个人挑着竹箩，一个人跨着一只竹编棉纸糊的马，到每户人家门前，他就唱：“马鸣王菩萨上门来(他用铜锣敲两声‘铛铛’)，到倷府上看好蚕(敲两声‘铛铛’)……”这时东家一般会拿出年糕或“元宝年糕”给他，他就说声：“恭喜恭喜，马鸣王菩萨保佑倷蚕花廿四分。”你如不给他，他会一直唱下去(唱词记不得了)，唱到你给他为止。没有年糕，一把米也行。因为这里有“上半年靠蚕”的说法，蚕丰收了，上半年生活有保障了，所以都会给。有的穷人家实在给不出，只有关门，但新年关门是不吉利的。所以这唱马鸣王的，他总是摇船来的。我们村里有条浜，浜南浜北有近200户人家，他的船就停在浜底头，讨的年糕多得挑不动了，就放到船里，船里有人管着。所以马鸣王一个新年讨下来，还真的“发财”。

　　小文写的事，离今天已70多年了，也算是我对年味的一点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