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四季

　　这条河，不大，七八米宽，河水清澈，自西向东缓缓流淌，汇入车溪市河。每隔十余米，便有一个用条石砌成的河埠(方言即桥洞)。小河伴着我长大，儿时的记忆几乎都与门前的这条小河有关，下河游泳、摸河蚌，钓虾、钓鱼等。20世纪70年代，镇上还没有自来水，两岸居民们一年四季的生活用水，全依赖河水，可以说，家家户户的生活都离不开这条河。小河成为一代又一代人的记忆。

　　清晨，河水经过一夜的流淌和沉淀，是最清澈的时候，每家每户忙着去河埠担水，倒入家中的七石缸，讲究一点的人家，还会在水缸里洒上些许明矾。七石缸里的水，一般用于早上起床漱口洗脸，或者烧开喝茶、煮饭用，至于洗碗洗菜和浣衣，大多仍去河边，所以每到午后或傍晚，大家排队轮流下河埠，那是一个人河关系最为紧密的时代。枕水人家就是这样，自古就与水结下了不解之缘，茅盾在散文《大地山河》中这样描写：“人家的后门外就是河，站在后门口，可以用吊桶打水，午夜梦回，可以听得橹声欸乃，飘然而过……”

　　冬天，河埠上的风肆虐，去河埠的次数明显少了。冰雪消融了，是小河最先传递着万物复苏的信息。河流渐暖，岸边的杨柳，在阳光和风雨中歌舞不已。随后，有燕子飞来，飞向千家万户。春天来了！河岸边长满了绿茸茸的小草。人们脱下了厚重的棉袄，河水不再冰冷彻骨，去河埠洗浣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进入初夏，梅雨季节也随之而来。江南的梅雨似乎格外的长，连续十多天的阴雨，使小河水位暴涨，河堤上疯长的小草很快被水淹没，草丛中隐约可见游弋的小鱼和小虾；梅雨期过后，盛夏来临，炽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水位又日渐下降。不久，小河越发瘦弱，仅数米宽。一群赤膊顽童顶着烈日，拿着鱼网在小河里捕鱼，欢笑声搅动着哗哗的水声，在河面上轻轻掠过。

　　当河岸上的梧桐树叶飘落时，秋天已经悄然而至。小河的水依然默默地往东流淌，汇入市河。秋高气爽的日子里，早中晚几乎每一个河埠上，都挤满了人，浣衣、担水、洗菜、洗碗筷等等，一片忙碌的景象，岸上等候的人则悠闲地说着张家长李里短的事，河中有成群的鱼儿追逐嬉戏。

　　雪，飘落下来，大地银装素裹，天虽然极冷，但人们还会去河埠洗涤；小河两侧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一群孩童在河岸边玩耍。正是农闲时节，西栅外的村人摇着木船，一条，又一条，晃悠悠地穿过小河，往集市而去；太阳终于挂在了对岸那棵白杨树的顶端，村人的船又一次经过小河，船上满载着年货，哦，是春节的脚步渐渐临近了。

　　时光飞逝，离开小河已经30多年，然而，这条记忆深处的河，每天依然在汩汩地流，时不时流入我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