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乌镇，时不时会与一位地道的乌镇人擦肩而过

　　每一块的街景都需要细细品味

　　木心故居，印在时光深处的印象

　　去乌镇，并不需要设定什么样的场景，任何的季节或者天气，都可以成行。

　　我去乌镇那天，正逢雨天。雨水斜斜织着河面，树梢上也淅淅沥沥滴落满城的雨雾，微风过处，空气里沾一袭草木清香。我不乘船，选择绕道树木间。乌镇是需要慢行的，举着伞，三五成行，踽踽独行皆可以。

　　青石板，常春藤，木板门，旧瓦屋，都是昭示江南小镇美物里的一种，转角处的一株幽兰，酒肆外的一串檐雨，石拱桥拾阶而上的背影，以及婉转的乌篷船欸乃之声，从临窗的小河里悠然而过，只感叹自己借不到更好的视线与角度，来摄取她的婀娜。那些长盛着，华贵又谦卑的格局，温良又谦恭的桥段，熟悉的吴侬软语，带着平仄格律，第三声仄声部的乌镇口音，接地气又美轮美奂。

　　其实，入西栅可以水路两路，水路是乘船，两岸风光旖旎；陆路绕道，可以看到乌镇大剧院，木心美术馆。

　　西栅大街上，随处可见民间传统艺术店铺，手工制作的鞋子，鞋楦头打在鞋子里的版样；用密竹条编制的各种藤篮，大小神态迥异，竹片编制出来的蚕匾，告诉人们此地就是茅盾先生养《春蚕》的地方了，小镇人很勤勉。

　　每一块的街景都需要细细品味，走累了，我更喜欢在服务点大厢房里与阿姨们闲聊，长条凳，八仙桌，茶水，跟她们说着好听的乌镇话。她们把“美”说成“某”，把“怎么会这样”说成“哪哈直噶啦哇”，把“给她”说成“拨伊忽咧”。于是，我想，假如木心先生用他家乡的乌镇话来朗诵《从前慢》这样的传世名篇，该是多么温情有趣。

　　在乌镇，总会说到茅盾先生或者木心先生，那些刻印在时光深处的文墨和印象，时不时会与一位地道的乌镇人擦肩而过，那种熟悉的长相，口音，笑容，仿佛正走过那顶桥，走入一条小巷，他缓慢，和顺，眼光掠过屋角上的天空，小巷深深，流连忘返。

　　如果除开木心先生所处的大时代，先生的诗歌，完全是一幅幅乌镇景致里的白描。比如：“天色舒齐地暗下来，那是慢慢地，很慢。绿叶丛间的白屋，夕阳射亮玻璃。草坪湿透，还在洒，蓝紫鸢尾花一味梦幻，都相约暗下，暗下。清晰，和蔼，委婉。不知原谅什么，诚觉世事尽可原谅。”凭你如何品赏，都是一位满身书卷气的乌镇老先生，在与你细细交谈着，而乌镇的口碑质地和人文情怀，也在这些先贤名士的风骨里长存不衰。

　　烟雨也是有轻重缓急的，雨水让我借得一种清爽，漫步乌镇，最好与闺蜜，同好知己二三个，心无旁骛。左手的伞靠着右肩，不单纯是逛街，穿着平日里极少穿的民族风袍子长裙，戴顶乳白色小礼帽，围巾一大堆，换来换去拍照留念，手上拿着刚刚买来的梅花糕，怎么吃都可以，无须拘泥于什么不妥当，可以大大咧咧，或者窃窃私语，与闺蜜打打闹闹，勾肩搭背，腻腻歪歪，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不说，走三步，再退回去两步半，生怕溜掉了某个景致。也可以随意停下来歇息。

　　走过西栅转弯处，我们坐在一个亭子里，等着后面忙活拍照而迟来的同伴。此刻的雨水很大，时间也是在戏剧节的尾声，秋雨绵密，淋湿我们的衣裙。亭子里，大学生正在表演剧目，这些年轻的男女，都有一肚子的好故事需要用肢体语言来表达，有很多也是业余戏剧爱好者，他们自编自导自演，灵魂可以在台词里得到释放。一位女演员出场，身形完美无缺，跳民族舞，功底特别扎实，收获一片掌声。只是奇怪，大学生表演节目，都是赤着脚的。他们说：这样接地气。也说：要把乌镇的气息带回去。

　　所以，乌镇可以慢步，也能快节奏，两方面光影交错，时序重叠，无论你是端庄娴雅，或者落拓不羁，你品赏的角度，心境都能与这里的场景吻合得天衣无缝。继续往回走，内环境草木茂盛，空旷寂静，民居独院，是有“走过，便不曾离开的”感叹。

　　此刻，也是华灯初上，夜色阑珊，我们依然穿行在烟雨乌镇的小街上，大雨携带着小雨，敲打着缠绵委婉的乌镇，散步是无法结束了的。而我的笔墨也正刚刚才开始点开乌镇的静穆与恢弘，怎么描写，都显得单薄。乌镇既有小家碧玉的清秀，也有大家闺秀的气魄。要与乌镇作倾心长谈，与乌镇分享更多喜悦忧伤，要喝三白酒，再吃羊肉面，那些饱满的情愫情节，也就能徐徐地拉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