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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画官梅画野梅

2017年07月31日 09:27来源: 嘉兴日报-桐乡新闻 作者:俞尚曦

  方薰(1737~1799),字兰坻、懒儒,号兰士、兰如、兰生、樗盦生、长青、语儿乡农,是清乾隆年间石门县城(今崇福镇)的一位名画家。他的父亲方槑,亦善书画,其实算得是方薰的启蒙老师。父亲的艺术创作,以及对儿子不时的耳提面命,对方薰日后绘画技艺的提高和声名的成就,影响甚巨。方薰十五岁时,跟随父亲游历三吴两浙之间,与各地名士多有交往,当时,就以笔墨著称于士林。

  他的山水画,结构精微,风度闲逸,颇具宋元人的雅致;花卉翎毛,则娟洁明净,绰有余韵,得恽南田遗风。无锡秦祖永《桐阴画论》曾这样评价方薰画作:“方兰士薰,笔意秀挺,设色冲淡,花草亦媚洁明净,绰有余妍。”

  方薰一生,多才多艺,诗书画印,可谓色色俱精。身后还留下了《画论》、《诗论》、《诗稿》、《书论》、《词稿》、《印存》等诸多著作。故而《桐阴画论》又称:“兰坻,石门布衣,书法河南,诗词闲淡工细,又善古文。所著《山静居论画》二卷,竟委穷源,极有根底。”

  乾隆四十五年(1780),清高宗弘历第五次南巡。金德舆嘱好友方薰绘写《太平欢乐图》进呈。《太平欢乐图》绘写两浙风物,展现出杭嘉湖地区百业兴旺、经济富庶、文化繁荣、百姓安居乐业的市井生活场景。作者在人物画方面的高超技艺也于此充分展示。《太平欢乐图》所绘,尺幅之间,布局自由,人物大多单人,间或亦有二人甚至三人者。大人小孩,男女老少,各行各业者,一并包括。画中人物,描绘细腻,表情丰富,形神毕肖。同时代嘉善人黄凯钧在《遣睡杂言》中曾对《太平欢乐图》有过极为精到的评论。

  《太平欢乐图》正本,在乾隆南巡时进呈内廷,颇获乾隆赞赏。方薰另有副本留存金宅。后金德舆家业败落,宅中所藏,渐次星散。嘉庆十二年(1807)初夏,《太平欢乐图》副本为濮院书画名家陈铣所得。陈氏获得《太平欢乐图》后,欣喜异常,“藏之以为永宝。”道光七年(1827)冬,濮湘船从陈铣处借出副本,让方薰弟子董棨临摹。翌年,董棨之子董燿为撰小记,交代摹本之来龙去脉。此篇小记虽不足二百字,但对于后世读者明晰史实,极其重要。2003年,许志浩编辑董棨摹本,并撰写序言,准备重版,后由上海学林出版社出版。方薰所绘《太平欢乐图》,封面题签乃鲍廷博手笔。而学林出版社之新版《太平欢乐图》,扉页则有吴昌硕题“太平欢乐图”五字。

  董棨摹本之外,《太平欢乐图》还有光绪十四年(1888)的石印本。印制者潘雅声(潘振镛)、潘叔和(潘振节)弟兄二人,也是濮院人,同为钱塘名家戴以恒的入室弟子,双双以画闻名于世,后分别寓居嘉兴、平湖两地。此石印本附有金德舆小传以及当年进呈乾隆御览时的奏文。钱塘吴涂作序。图上的考据之词,“说仍其旧,为雅声所书”。海宁张宗祥见此石印本后,称:“顷又见潘雅声临其《太平盛事卷》,所画皆闾巷间小贩,若吹糖人、补鞋、钉碗之类,计百人。闻为乾隆南巡时进呈之作,想原物不在人间矣。阅临本犹神态奕奕如生也。”

  方薰在世时,即与杭州奚冈(铁生)齐名,世人常以“方奚”并称,或称“浙西两高士”。方、奚之间,互相推许,绝无半点文人相轻的恶习。嘉兴吴藕汀《印画人名录》曾载:“铁生尝为兰士制‘画中诗’一印。谓‘兰士耽于六法,又善吟咏,能以有声之画与无声之诗并传。余虽解画理,而于诗则乏辋川之才。兰士高人也,吾当师事之。’”

  江苏仪征阮元任浙江学政时,闻方薰之名,曾力邀他去杭州相叙,三十出头的学政大人与六十多岁的石门布衣竟然十分投缘。阮元后来在《定香亭笔谈》中写道:“石门方兰坻,山水花卉得宋元人之秘法。工诗,极清厚,在大历十子间。钱塘人奚铁生亦以画擅名于时,浙东西求一鼎足者不可得。”

  民国时,海上名家吴湖帆曾收藏方薰的一幅作品,难能可贵的是,上面还有奚铁生的题词。吴湖帆喜极,即在画上题跋:“乾嘉之际,石门方兰坻与钱塘奚铁生齐名画坛,但奚画每易获观,方画则十不一二。此方氏真迹,又得奚氏题词,二难并合,夫岂偶然哉!”

  方薰有婿倪骧,绘画世家出身,其父倪芥园,子倪耘,皆以画闻名于世。方薰还有一个女婿蔡载福,也是石门县城内的名门望族出身,父蔡德淳,由进士任山东齐东县知县。为官清正廉洁,常州孙星衍称他是“山东第一循吏”。堂兄蔡载樾、堂侄蔡锡琳,都是一时翘楚,社会名流。蔡载福本人亦风流倜傥,雅好金石书画。所绘花鸟,能得岳翁方兰士冷隽之致。他曾将清初直至嘉庆、道光间一百多位名家的题画款识搜罗殆遍,摩勒上石,共一百石。清初“四僧”、“金陵八家”、“清初四王”、“扬州八怪”等名家作品分装《咸》、《亨》、《利》、《贞》四册,又将方兰士、奚铁生两家墨迹单独分装《乾》、《坤》两册。

  方薰一生知交,要数金德舆、赵怀玉、鲍廷博、朱方蔼诸人最为密切。金德舆宅邸在桐乡县城,曾建桐华馆,收藏的名画法书数量众多,其中有不少是明朝嘉靖至万历间嘉兴项元汴天籁阁中散出的珍品。方薰在桐华馆盘桓最久。摹仿名迹,所绘山水、人物、花鸟、草虫,无不神妙秀逸。海盐李濬之《清画家诗史》曾记载:方薰“客金鄂岩桐华馆最久,得多摹名迹,故山水、人物、花鸟兼善众长。”方薰晚年时,尤喜好绘梅竹松石图卷,写生极为荒率,追求天籁,富于野趣。

  其时,朱方蔼(金德舆的舅舅)常与方薰同留桐华馆。他曾为方薰画扇,并题诗:“江路溪桥雪作堆,春来测杖几徘徊。平生惯识荒寒味,不画官梅画野梅。”此诗称得上是至交间的知心之作。方氏父子性情颇相近,两人都是布衣终生,厌恶科举仕途。与朋友交往则一片真心,赤诚相见。“不画官梅画野梅”,不仅是方薰的绘画风格,更是他的人生写照。

  《太平欢乐图》(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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