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嘴笨，不喜欢说话，十三岁那年，隔壁搬来一个新街坊，半年后，新街坊看着我一脸怜惜：“挺好的一个姑娘，可惜是个哑巴。”

　　母亲一愣：“你说谁哑巴？”见街坊说的是我，母亲又好气又好笑，借故问我：“作业做完了吗？”

　　“做完了。”尽管声音很轻，街坊还是听到了，一脸惊愕。

　　长到二十五岁，看着别家的姑娘男朋友换了好几个，我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母亲有些着急，对父亲说：“咱家姑娘嘴这么笨，见人话未出口，脸先红到脖子，将来嫁不出去可怎么办？”

　　第二天，父亲说，商贸街有一个条件不错的人家，男孩比我大三岁，姓柳，相貌俊秀，一米七六，是家中独子，在电信公司上班。

　　母亲一听，赶紧应下来，还郑重其事地在家准备点心。我笑：“相亲不是都去男方家吗？”母亲说：“就你那胆子，到了陌生的地方，别晕就不错了。还是在自己家里保险。”

　　我点了点头：“也是。”然后就上楼看书去了，并没太将这事放在心上。一不留神，看到曙光照进窗。母亲次日敲门，看到我一惊：“你一晚没睡？那男孩上午可就要来了。”

　　上午十点，我在补觉，听到楼下有人打“哈哈”。不一会儿传来母亲上楼的脚步声：“打扮得漂亮点。”

　　洗了脸，穿上母亲指定的红色旗袍，打着哈欠，我缓缓下楼，刚到楼梯口，一个高瘦的身影立在那儿，正抬头望呢。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也笑了笑。这之后，我们再没有说话。我低头看书，他在一旁默不作声。倒是母亲与男孩同来的女子聊得很起劲。这女子我认识，是母亲要好的姐妹，是男孩的阿姨。阿姨拍掌说太巧了，这是缘分。阿姨说昨天听小柳说起，她便觉得是我，后来向介绍人一打听，真的是我。当时就大笑，这么好的姻缘，她怎么就没想到呢？介绍人在一旁连声附和，场面很热烈。

　　次日，刚吃过早饭，男孩骑着摩托车来了。依旧是我看书，他坐在一旁。良久，听到他问：“我给你买个新手机，好吗？我一个朋友开了个手机店。”我摇摇头。他又问：“我买个项链送给你，可以吗？”我没有抬头。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觉得另购新房好呢？还是将家中粉刷一下就行？”我啼笑皆非。他走后，我大松一口气。

　　谁知，到了晚上九点，正准备上楼休息，听到楼下传来摩托车的声音，男孩又来了。这次带来两个大铝锅，一锅是啤酒鸭，一锅是口味小龙虾。他竟然给我送来夜宵。

　　我哪见过这阵势。正好，住在另一座城市的妹妹和妹夫来了，借口帮妹妹打理书店，第二天一清晨我便跟在妹妹后面溜了。

　　到年底，母亲来电话，说男孩想在正月完婚，咨询我的意见。我一听，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告诉母亲，这中间我们一直没有联系，我连他长啥样儿都不记得了，结什么婚啊？母亲说，怎么会这样？他一直往我家跑，不是陪你父亲下棋，就是陪我做饭。将做菜剩下的姜放在盐罐中保存，我还是和他学的呢。我以为你们一直在谈。

　　“现在怎么办？”母亲有些焦虑。

　　“凉拌。”

　　后来，听说男孩很伤心，他阿姨很生气，从此与母亲绝交。

　　这么多年，偶尔想起，觉得有些对不起男孩。这是一个实诚的男孩，他以为两家相识，这事便算定下来了。可是，缘分的事，谁说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