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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城

2017年05月02日 08:30来源: 嘉兴日报-桐乡新闻 作者:魏丽敏      

  晏城,听着挺有文化底蕴的一个地名,百度输入“桐乡晏城”会有这样一个显示:嘉兴市桐乡市屠南线。我有时候都不知道该如何在行政划分上准确定位它,它的存在大概是一种历史使命——交易。这里的平原地貌造就的现实就是我们没有赶集这么一回事,隔上一两米宽的一条路便是隔壁村,没有了翻山越岭的辛苦,便就需要一个长期存在的交易中心,以便随时索取日常所需。

  这块方圆不到几里路的晏城在我幼年的记忆里,是除北京以外最大的“贸易中心”,极为神圣。我生活在这个晏城周边较远的一个村,为数不多的儿时记忆里保留着爷爷带我上街的幸福。感觉那里就是个百宝世界,什么好吃好玩的都有,热气腾腾的包子,烤的香香的烧饼,散着竹叶清香的粽子,晶莹剔透的馄饨,各种造型的气球……虽然只有一公里多路,却只有偶尔的节日才有机会去,爷爷是家里负责上街买东西的一家之主,家里的农活不允许他带着个拖油瓶耽误时间。所以,我和堂哥小时候最盼望的就是过年和交粮两个大日子——我们可以堂而皇之跟爷爷去晏城。

  大年初一爷爷一定会带上我、堂哥和奶奶去晏城,给我们买玩具,去面馆吃一碗好吃的面条,这似乎是爷爷在世时的惯例,即使后来我们都长大了,他也照旧会在那天将我们从被窝中叫起来。大年初一的集市都是熟人,爷爷习惯喝个早茶,偶尔也会跟孔乙己一样,就着蚕豆喝点黄酒。有一次,喝多了。挑着来采办年货的藤筐回家,摇摇晃晃,走路都不稳,东西没买什么就往家走。走着走着非让我和堂哥坐筐里,我们还小不知道喝醉的可怕,平日也坐,但有时候爸妈会阻止,毕竟爷爷也渐渐上了年纪,我们的体重也在逐渐增长。

  扁担颤颤颠颠跳跃在肩头,晃晃悠悠地往家走,奶奶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毕竟江南水乡的小道上也是沟渠纵横交错,跌入虽无性命之忧,却也得摔个鼻青脸肿。爷爷好像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危险,一路哼着小曲,异常兴奋,我们在筐里随着绳子顺时针逆时针交替,倒也不怕。爷爷想来也是酒醉三分醒,他的脑子里肯定想着怎么也不能摔着他的心肝宝贝。不过那次是我记忆里最后一次乘藤筐。

  爷爷是一家之主,也是摇船的好手。交粮的日子里我们被允许坐在堆满船舱的谷子上,那个种双季稻的年代里,交粮的时间总在七月的某个正午,天蓝得看不到一朵云,金灿灿的谷子在烈日炙烤下大口呼吸着。我和堂哥将脚伸到水里,想借此补充额头上流失的水分,水草在波浪里尽情摇曳,水花拍打着小腿肚,我能清楚看到鱼在水中游得悠闲自在,这个世界静得只有摇橹的声音,叽噶叽噶……我和哥哥谁也不说话,只有内心渴望着晏城出售的那些五颜六色躺在冰柜里的汽水,那是甘愿屁股被烫的初衷。

  如今晏城依然存在,它以前归南日,现在又划到屠甸界限。它依然是我爸妈偶尔买菜的地方,只是人少了。它的上空架起了高铁线,多了火车快速通过的摩擦声,那时候它的声音是唯一的存在,盖过了这座小城所有的乡音。

  小城的正中心位置是唯一的一家国有机构——农村信用社。它的外貌已经经历了多次变迁,唯一可喜的是,我见证了柜台里当年那位漂亮的大姐姐,慢慢变成了阿姨,即将退休,岁月改变了她的容貌与身材,但她却帮我保留了我对这里的所有连接。曾经,我是个够不到柜台的小孩,年初一的早上,爷爷负责将我和堂哥的压岁钱存进银行,那时我8岁,清楚地记得,爷爷当时说的话,这是记忆里的第一笔自己掌握的钱,也是首次与银行建立了联系,以后大概就是此生不弃了。以前的压岁钱大约是被父母“私吞”了,所以我和堂哥非常有默契地决定交给爷爷保管,此后我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直到爷爷重病时将他替我保管的存折改成了我的名字。我和哥哥大概这辈子去银行都会想起爷爷那天说的话。农村有66岁吃肉的说法,那一年近亲都要买上礼物去孝敬,爷爷说再过8年,他就66岁了,所以我和堂哥决定存上8年定期,8年后的年初一我们俩取了钱给爷爷买肉吃。只是这笔钱,被爸妈们半路“截胡”了,没能留到那一天。爷爷走时71岁(虚岁),我始终没能用自己挣的钱给他补上那块欠了5年的肉。现在陪着奶奶去银行时,那位看着我从小丫头长到如今眼角起皱纹的人,似乎也总有很多感慨。看着她脸上的沟壑,像是年轮,我默默数着相识的年数。

  人说近乡情怯,我最近回家却总是走错,我是路痴,走错路其实不稀奇。但那是一条认识了20多年的路,我曾自负地以为闭上眼都不会迷路的地方,确实阻挡了我通往那个住了30年的家。我总是习惯在周五的晚上,顺着杭城拥挤的车流,涌向家的方向。下了高速不到五分钟的车程,我却只有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熟悉了几十年的东西在一个月的时间内轰然崩塌。徘徊了很久,却依然找不到通往家的路口,给父亲打电话,父亲说那个村子早就被征地了,推土机一来全没了。我从来叫不出这里的路名,在农村我连自己家的门牌号都不知道,都是谁谁谁家,又有几人不是这样生活的呢!父亲说你不能再死记房子,慢慢都没了,你下次回来又该不认识了。远光灯照射下的两排水杉几十年来一直静静矗立着,这些熟悉的身影迎接着我每一次的回家,下次回来,你们还在吗?

  在回家的日子里,奶奶偶尔还会约我一起去吃过面,晏城还保留了唯一的一家面馆,也许她想吃的不是那里的咸菜肉丝面,而是当初祖孙四人围坐一桌时的那点回忆。穿过腾腾升起的汤面的热气,似乎可以看到爷爷和蔼的目光。当年上学后周末的奖励,就是爷爷把竹筐换成了三轮车,带着奶奶、堂哥和我奔赴小城,吃一碗热腾腾的汤面,一碗我吃了近30年还依旧想念的咸菜肉丝面。爷爷过世十多年了,坐在油腻腻的小店里,我依稀可以从升起的雾气里感受到他注视的温度,也只有这里才可以感受。

  不会忘记,小学有四年的时光,我每天都要横穿这个小城。我的新陈代谢已经将记录它准确的行政区域划分的细胞排除,我对它的记忆只是一个集市。现如今被沪杭高铁贯穿,就剩下三三两两几家小店面,但我还是习惯地去买东西,去吃面,这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回味。差不多有10年时间,这里于我是热闹的,这里就是城里,这里有我所需要的所有物品,这里就是我童年的回忆。如今的我早已知道晏城之外的世界那么大,晏城原来那么小,而且是越来越小,但却足以承载记忆里所有的美好。

  那放学后5毛钱一高脚碗的粉丝汤,配上只有咸味的桐乡辣酱,是记忆里的人间美味,偶尔奢侈地加一串救命豆腐干,那是一天最大的满足。那时得攒上几天零花钱才能有的享受,曾让我期待快快长大,赚了钱将它当一日三餐。如今的价格翻了好几番,但却不是曾经的味道了,我能矫情地说自己吃的不是美食而是回忆么?原来回忆真的只在心里。

  站在小城的街头,我仿佛看到一个小女孩被牵着跌跌撞撞走在对它来说巨大无比的城,一双好奇的眼;一个疯丫头飞快地骑着自行车,去菜场享受她最美味的路边摊,一双期待的眼;如今的她,看着熟悉的一切越来越少,一双叹息的眼……渐渐迷离在拆除的尘土里。

  如今回家的时候还会习惯去小城看看,只是我回得少了,去得也少了。

  不知道哪天它就没了,一如消逝在记忆里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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