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心美术馆于2015年11月15日举行开馆仪式，我应陈丹青馆长之邀有幸光临了这次盛会。在展览馆中，我看到了一个特展——“林风眠与木心”，林风眠的十幅画作和木心的四幅画作，共同展出，回顾了六十年多前这对师生的情谊。

　　正如木心所言：“如欲相见，我在各种悲喜交集处。”木心美术馆开馆，木心与林风眠又相见了。木心所写的文章《双重悲悼》，也悬挂在墙壁上，字里行间表达了对恩师林风眠的真情实感和深深的哀思。

　　有人说：“木心很奇特，生前跟中国的艺术家、文学家并无联系，唯有大师林风眠。”

　　木心与林风眠的交往和友谊，还得从木心报考大学时说起。木心在《战后嘉年华》一文中自述：“一九四三年，我住在盐桥附近的‘蘋南书屋’……独进独出，一心要做那种知易行难的艺术家，书越买越多……”一心想报考国立杭州艺专，可学校因战事早已迁至内地。时任国立杭州艺专校长的林风眠先生也流亡内地。

　　当时，木心的姐夫王济诚在杭州的纸店也倒闭了。木心的姐姐彩霞、姐夫王济诚从杭州迁至上海高桥镇定居。安顿好以后，姐姐和姐夫立即邀请木心母子前往定居。从此，木心母子在高桥镇落脚。木心也有了安心读书的机会。一九四六年，木心以同等学力考入上海美术专科学校。

　　在上海美专读书期间，木心积极参与领导学生运动。1948年，木心被上海当局列入追捕名单，学校将其除名。因此，木心在美专尚未毕业就离开了上海，为避免追捕，他辗转海外。1949年，木心从海外回到杭州，担任杭州绘画研究社社长。

　　1950年初，木心开始拜访林风眠先生。林风眠当时住在杭州西湖区灵隐路三号。这是他1934年亲自设计和建造的法式宅院。

　　随着交往增多，木心与林风眠逐渐成了“忘年交”。木心一到画室坐定，林先生惯于这样问：“茶还是酒？”木心就选择其一种，从不说一个“随便”。可见两人亲密无间，直来直去，没有那种客套话。

　　木心自述：“能坐下来就得到主人亲手倒你的一杯莱姆(柠檬)或白兰地，感到分外瑰美，真是愚不可及了，酒、茶、言、笑。有时去附近的川菜馆‘洁而精’共餐，最快乐的当然是看林先生的新作……”画作平摊在客厅的地毯上，木心和林风眠两人都站着，弯腰俯视，观看林风眠的画作。木心记得“林先生立于对面，他看到自己的画是倒向的，他在看我们，我们的注意力完全集中于画面，没想到画家在借用观者的眼，甚至心。我意识到也不多想，似乎想是不敬的，不礼貌，仅仅觉得一个最欢乐的时刻。”

　　林风眠当时已是一位著名的艺术大师，但他平易近人，奖掖青年，对待别人非常尊重。当年木心虽也小有名气，已担任杭州绘画研究社社长，但与林风眠相比显然还有一段距离。林风眠不摆大牌架子，对木心也很看重。有时候，木心带了自己的画作去请教林风眠。大概正是这样的时刻，两人轮流获得了欢乐。

　　木心说：“当我以自己的画求教于林先生，我也偷借了他的法眼，评骘了自己的作品。在画家的一生中，这样的欢乐时刻终究是嫌少不嫌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