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日历，日子在平淡无奇中极速滑过，又迎来一年一度的“立春”。在“立春”的日子里，春回大地，充满了希望和期待，寄托了人们的很多美好愿望，也牵扯出许多珍藏在心底的儿时记忆。

　　1950年立春前一天，八十三岁高龄的祖父给我讲了最后一个故事。故事讲述清朝时盛行于桐乡的“春牛迎春”习俗。

　　他说，在每年立春的前一天一早，桐乡知县率领丞尉，各具朝服，出东门至东皇庙(今桐乡中国银行的位置)，向供奉在东皇庙前的太岁神和春牛行二跪六叩的祭祀大礼。礼毕去东皇庙东边一块旱田里，效仿皇上的“籍田礼”，举行“开春第一犁”仪式，拉开了重农业、劝农耕等迎春活动的序幕。先由知县象征性地犁一下田，接着各丞尉每人犁三下，剩下的则由庶民耕完。耕田的水牛披红戴绿，两只牛角间系着一个大红彩球。观者成百上千，场面隆重壮观。

　　接着，知县率领丞尉，乘明轿，排仪仗，陈鼓乐，迎太岁，舁春牛，举行迎春游行活动。队伍的前面是鼓乐仪仗队，担任导引；紧随其后的是由人抬着的太岁神和春牛；再次是知县率领的所有僚属，皆穿官服；然后是农民队伍，都执农具；最后是放铳队。迎春队伍进东门，经东大街，沿途锣鼓喧天，铳声震耳，丝弦动听，吆喝、叫好声此起彼伏，沿街人山人海，煞是热闹。

　　队伍缓缓前行，最后来到县前街的县署衙门(今吴蓬艺术馆隔县前街对面)，迎太岁神于大堂，置春牛于县署门前。执事者举壶爵，斟酒授知县，知县接酒酹地后，行二跪六叩大礼祭太岁神，尔后到春牛前作揖谢恩，设宴与民同饮春酒。

　　第二天候至立春时分，知县仍率僚属、农民鞭春。阴阳官先要举行一定的传统仪规。地方官主持迎春仪程，执彩鞭击打春牛三匝，礼毕回署。然后把春牛抬到街上，此时围观的民众为讨个吉利，蜂拥上前，争先恐后将手中的五谷掷投于春牛身上，中者适宜种田或养蚕。最后由农民将春牛打烂。礼毕，送太岁神于城隍庙别殿供奉。

　　我好奇地问祖父：“啥叫春牛？啥叫太岁神？”

　　祖父喝了两口茶继续说：“春牛就是泥牛，是以稻草拌烂泥做成的泥牛。古时候于立春前制作泥牛，好让文武百官在立春祭典中执彩杖鞭策它，以劝农耕，同时象征春耕的开始。”

　　春牛身高四尺，象征一年四季。身长八尺，象征农耕八节(春分、夏至、秋分、冬至、立春、立夏、立秋以及立冬)。尾长一尺二寸，象征一年十二个月。牛头代表当年的年干，牛身代表年支；牛绳代表立春当日的天干；牛绳的质地代表立春当日的地支。并依干支的五行画颜色，属金为白色，属木为青色，属水为黑色，属火为红色，属土为黄色，各按太岁干支，每年变换其色。另外牛口合上，牛尾摆向右边代表阴年；相反，牛口张开，牛尾摆向左边代表阳年。表达了人们对丰收的希望，对幸福的憧憬，以及对风调雨顺的祈求。

　　所谓太岁神，就是主宰某一年的神仙，我们知道，根据天干地支纪年法，十天干与十二地支结合起来，六十年是一个轮回，所以共有六十个太岁神，每年轮一个执事，轮到哪个太岁执事，哪一个太岁神就是当年的执事太岁。每逢立春期间，人们都要到城隍庙的别殿向自已的本命太岁神烧香、叩拜，献上贡品。特别是逢到自己出生的干支之年，俗称“本命年”，更应朝拜自己的岁神，祈求健康平安，逢凶化吉。因为相传“本命年”是“门槛年”，在这一年里为人处事必须如同跨门槛一样小心谨慎，以免摔跤倒霉。

　　祖父还笑容满面地讲了迎春祭典中的两个小插曲。他说，就在举行“开春第一犁”的仪式中，有一位丞尉自恃有扶犁耕田的经验，便请退了牵牛的农民，独自一人挥鞭扶犁耕田。那耕牛一看是一个陌生人抽打它，突然撒野地奔跑起来，但那丞尉跌倒在田还不肯松手，被牛拖了丈把远，好在牵牛的农民在旁及时拉住耕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人们看到那丞尉满脸是泥的怂相，引来一阵大笑。

　　另外，在用五谷投掷于春牛之身的活动中，那天风很大，一位年轻少妇，初次参与这样的活动，她的手巾包里包的是稻谷和小麦，粒小量轻，且顶逆风投掷，她投了五六次，一次也没有投中，眼看手巾包里的稻谷和小麦所剩无几了，急得哭了起来。“我目睹这情景，出于同情心，立刻拉她到顺风处，并把衣袋里还剩的蚕豆和黄豆都给了她，足有两大把，还把其中的诀窍也传授给她。结果她投了四次，百发百中，开心极了，立刻转哭为笑，向我千谢万谢。”

　　此时，祖父显得有点疲态，我也不再缠着他讲故事了，跨出家门和小伴们玩耍去了……

　　祖父走了，但他留下的故事很多很多，成了我一辈子受用的精神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