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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

2017年01月25日 09:25来源: 嘉兴日报-桐乡新闻 作者:沈永林

  近年,新年伊始,用不着带上礼品,挨家挨户,给长辈们拜年了。好多人家在年前,办喜酒似的,邀请所有亲戚提前吃年酒。到时,主东家腾空房子,打扫卫生,请来厨师,借来桌子和碗筷,买来荤腥菜蔬和酒水饮料,前前后后忙忙碌碌两三天。这样大规模宴请,不会每年举办,一般隔年操办。年前办酒有两个好处,一是避免客人重叠吃年酒,二是小菜比节后更便宜。故农村习惯于提前办年酒。

  我家早在二十年前,父母随我们来到县城后,没有正儿八经地过过年,也没有办过像样的年酒。前几年以补办蹄子酒为名,请了十来家近亲戚,在红杉邨订了五桌酒,可是,红杉邨受包厢限止只能摆四桌,无奈将一只十人桌改成二十人的大圆桌,配菜时我关照餐饮部老金,大桌除了“四大件”(蹄子、鸡或鸭、鱼和酱焖蛋)再加几碟炒菜,老兄说不需要增加,碗头盛满点就可以了。结果厨师忙于烧菜,哪有心思考虑大小桌,结果造成碗底朝天的尴尬局面。当时,最对不起的是耄耋之年的娘舅和舅妈,他们平时不出门的,难得出来一趟,竟然饿着肚子回家了。

  小时候的过年,是真正的过年。吃过腊月廿三赤豆糯米饭后,父亲摘一把带竹叶的竹梢,绑在长竹竿上,然后头带箬帽,身穿蓑衣,对厢房、灶间、楼底和楼上,包括猪羊棚窑茅坑头进行一次大扫荡,把家里的长脚灰尘和隔年蚊子统统清理干净,在清爽大吉的房子里过一个新年。当然,家家户户还要打年糕、酿米酒和杀猪宰羊。

  酿米酒时,父亲将常年摆在天井口养黄鳝的缸洗净擦干后,移至东厢房与灶间门口角落里,然后借蒸笼,蒸糯米做米酒。父亲每次做米酒,既兴奋又紧张。兴奋的是,三天后会品尝到自己的“美”酒。紧张的是,担心又一次劳民伤财——做坍台。让我捉摸不透的是,父亲喝酒的水平算得上是高手,但每次酿酒心切,屡战屡败。其实,酿造米酒的工艺并不复杂,蒸透糯米,拌匀酒药,掌握好酒缸窝的温度。父亲每次做酒时,总是用很多柴禾,将酒缸焐得很热,其目的急于求成,把今天注入的河水,明天就变成辣味味、甜滋滋的米酒。所以,父亲酿出来的酒,颜色像牛奶一样白乎乎,味道似杨梅一般酸溜溜。

  杀猪,除了杀病猪斩死猪外,一般像模像样的人家不会小家之气土弄弄,都会大大方方掏腰包请客手——屠夫。屠夫脚穿血迹斑斑的高筒靴,胸前挂块油腻腻、亮光光、血腥味十足的人造布围身。老兄捋起袖子,丢掉含在嘴里的半支香烟,咬着两根脏兮兮的麻皮绳,摩拳擦掌地跟着主人转弯抹角来到臭烘烘的猪棚头。

  平时贪睡的猪猡非常敏捷,突然闻到一股同胞们的血腥味,立即起身并沿着猪圈奔跑起来。见陌生人一脚跨进它的领地,猪猡开始狗急跳墙,屠夫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猪猡的一条后腿,将一百二三十斤的大毛猪拽倒,分左右两对前后脚对捆,捆牢后抬到稻场上那只条子凳上,把一对猪脚插在凳板头下方,户主双手使劲地揪住沾满猪粪的猪尾巴。屠夫抬起左脚踏在凳板头上那对猪脚,左手捏紧叫得撕心裂肺的猪嘴巴,右手握着锋利的尖刀,对准猪脖子,一刀刺进,顿时鲜血直喷。猪血流淌到摆在凳子下的钵头里。放血后,把气血全无的毛猪抬进缸里,户主手忙脚乱地提着提桶,跑进跑出打开水,一桶一桶地往缸里倒,在浸泡过程中,防止烫伤猪身。屠夫冒着八九十度的高温,时而抓起猪头,时而拎起猪脚,做着拎起来放下去的连环动作,褪毛猪。

  褪了一段时间,屠夫试拔猪毛,到时在猪的一条后腿上割开一块皮,用一根类似于乌木秤杆的铁条插入口子,往猪身四肢捅几下,捅得皮膜分离,接着左手抓住猪腿,右手拉着那块猪皮,贴着嘴巴用力猛吹。顿时,屠夫喷红面胀的脸色越来越红润,类似于庆典气球的白猪越来越肥大,胖乎乎的猪猡油光发亮并四脚朝天地敞开着。这时,屠夫用绳子将口子扎实,用刮毛刀刮毛,将整只猪身刮尽后,拿出乌光油亮的拳头石,把眼圈四周皱褶里的猪毛敲干净,然后从雪白粉嫩的肉猪身上砍落猪头(称元宝头),用于请年菩萨,再落下项圈(脖子),接着两人合力,将血淋淋的无头猪身倒挂在五关木梯上,开膛破肚,挖心肝,取肺叶,剥离圆鼓鼓的肚子,让大小肠子流落到早已放在木梯下面的大脚桶里,屠夫将五脏六腑分门别类后,开始翻弄臭烘烘的猪大肠,看他处理小肠最简单,像船夫收纤绳似的,将二十来米长的肠子收成一整圈,一刀割断,顺畅流空粪便后,在褪猪缸里沉几下,算是清爽大吉。处理猪肚也省力,他左手拎着“包袱”,右手拿着尖刀,走到粪桶旁边捅一刀,抖一抖倒出前天晚上吃的猪饲料。接着把肚子翻个面,拿到褪猪缸里沉一阵,最后将猪身放进摊在地上的蚕匾里,落下四只蹄子,砍成几方肋条,整个过程不会超出四十五分钟。

  我九岁那年,受郭老师的影响,便悄悄地喜欢上画画。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在用心苦练的同时,向父母伸手要钱,购买学习用品。为此,母亲给我出了个生财的好主意,让我到寄拜娘娘(母亲干妈)家去过年,且连续过上三个大年。

  除夕当天,我左手拎捆韭黄,右手提双带着母亲体温的新布鞋(大年初一穿新鞋),独自一人,走过一段荒凉无比的坟地,经过一个养有一条凶猛逼人、汪汪直叫的大黄狗的村庄——钱王村,然后到达西厚阳寄拜娘娘家。

  吃年夜饭时,和寄拜爷爷同坐朝南位子的寄拜娘娘,让我给长辈们斟几回酒。当时寄拜娘娘年纪不算大,喝的又是自酿的米酒,在整个席间,我几乎沿着八仙桌转个不停。到西厚阳过年的目的非常明确,不仅收到寄拜娘娘沉甸甸的一元大红包,还有嫁在本村东队的寄拜娘娘大女儿——初琴恩娘也会送来一包压岁钱。不要小看一元钱,家里向生产队借用五元钱,足够过好一个新年了。

  吃过年夜饭,大家兴致勃勃地站在廊屋头,仰头观看云龙阿伯和明芳阿伯放炮仗,听到八声响彻云霄的“嘣——啪”和一串“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顿时,稻场上硝烟弥漫,一股刺鼻的硫磺味扑鼻而来。兴犹未尽的全家人转身进屋,围着擦得锃亮的八仙桌对号入座,在昏暗的白炽灯光下,一边嚼着暖色甜意的芽蚕豆,一边聆听寄拜娘娘讲故事。

  大年初一早上,穿上一身略长的北京蓝土布衣裳和母亲孤灯熬夜做成的新布鞋,双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捏着那张软绵绵、焐得发热的钞票,欢声笑语地出市游玩。来到翔厚小镇后,一头钻进文具店里寻找自己喜欢的东西。那时的学习用品比较便宜,画图纸两角四分,炭笔八分,大头橡皮九分,花完一元钱,足够在简陋的画桌上,释放积压已久的“创作”欲望。

  现在,过年的色彩确实淡化了,除了七天长假和央视的春晚,再也体味不到小时候过年的氛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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