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后，又到羊肉飘香时。桐乡大街小巷的羊肉面卖得十分火热。某天早晨，我也起了个大早，走进市区城河路一家面店，去吃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面。

　　吃着如今的羊肉面，让我想起多年前桐乡丁字街上的羊肉面店。那时候的丁字街，是桐乡南门外一条兴旺的商业街。狭窄的石板路年代久远，被行人踩踏得光溜溜的。我家对面正开着一爿徐杏林羊肉面馆。

　　那时候，我八九岁。寒冬时节，天刚蒙蒙亮，浓烈的羊肉面香气就飘散在大街上。我还在被窝里，总被羊肉的香气唤醒。那时我家开着曹恒昌杂货店，生意红火。因而我总是有机会可以吃上几碗羊肉面。

　　每天下午，杏林馆请来的杀羊师傅鬼迷阿大把羊杀好，用铁勾勾住一条后腿吊在廊下做广告，以示明天有壮羊。这鬼迷阿大是屠甸人，喜抽烟、喝浓茶。因杀羊需要吹气，多年下来，他的双眼一半突出在外。虽然长相不雅，但他的杀羊本领十分了得。

　　羊毛褪干净后，倒去脏水，只见他在一只后腿上用尖刀割开一个口子，然后对准口子伸进去一根小指粗细的铁条。铁条伸进去半尺后，再抽出，这时，阿大师傅便深吸一口气，用足全身力气，对准口子吹气。这时候，只见那羊皮一点点被气鼓起。此后，他又用铁条捅了几下，再次吸气、吹气，直至羊全身鼓起。羊身全部鼓起后，阿大师傅用细棕绳扎住口子，操起尖刀修理干净羊身上残留的细毛。这些活儿全部完成后，再松绳放气，吊起白筒子羊。

　　羊肉面店杀的都是褪毛羊，因为有皮，烧制后汤水变得很稠润。被拆卸下来的羊骨头、羊冻卤均要一碗一碗出售。此外，新鲜的羊肝，杏林馆会在煮熟了卖给顾客。羊全年吃草，这肝自然嫩了，羊肝的味香、软、糯，与鹅肝相仿。羊肝的吃法是用细盐醮着吃。

　　每天早上，杏林馆对前来吃羊肉面的顾客十分和顺，老板是厚道人，总是先问顾客，是喜欢羊肉油一点的，还是瘦一些的。羊肉浇头装在高脚碗内，面挑在大碗内，保证让你吃饱。如果是开账头三天，还会多剪几段肥肠给顾客吃，以示“放盘”。跑堂(服务员)端面给你时，还会带来一勺桐乡辣酱。桐乡辣酱对于羊肉面来说，是最佳拍档、首选佐料，无穷回味。

　　如今的羊肉面店和当年杏林馆的羊肉烧法大不相同了。很多羊肉面店所烧制的羊肉偏辣，因为几十只干燥红辣椒放在大镬子底部与羊肉一起烧。我不喜欢吃辣，一吃辣，经常辣得鼻子上出汗。

　　身上有几个钱，胃口又好的人，可以天天进出羊肉面店，而且还可以吃双浇。那没有钱的人只能吃热番薯了。那时在丁字老街上，还有一爿父女俩经营的高家水果店。这家店里卖的热番薯，也深藏在我的记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