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是在一个小集镇上度过的。奶奶的溺爱,天地的广阔,我真的很“野”——走东家串西家,天天忙。
炳丫头,是我小时候的玩伴,比我小一岁,一个害羞的小女孩。她家在我家东面,中间隔一个弄堂,她们家世代务农。到今天,我都不知道她的大名,可能知道过。她姓朱,他哥哥叫炳江,炳丫头可能就是这样叫出来的吧。她妈妈叫“毒头四阿嫂”,可能是说话不着边际,该说不该说她都要说。也或许他们家很穷,别人看低三分,但在我的印象中,她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阿嫂”。
炳丫头,每天要去割羊草,我算“街上人”,但我要与她一起去割羊草,奶奶拗不过我,给我一只竹篮子,我说:“我要竹bu(筐),她是竹bu(筐)。”忘了奶奶怎么哄我,后来我是拿着一只竹篮子,竹篮里一把小镢子,高兴地“野”去了。不记得后来的故事了。可能炳丫头很无趣,只知道低头割羊草。我一会儿摘花了,一会儿看渠道里的小蝌蚪了……肯定是“野”得狠。
渐渐长大了,回到父母亲身边,上学读书。寒暑假还是会去奶奶那里,但不见炳丫头了,听说炳丫头学花鼓戏去了。周围人都认为做这行当很是丢人的,一般人家的女孩不会学开口饭的,最后就怪“毒头四阿嫂”是神经病,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就毁了。为了拜花鼓剧团里的头牌花旦为师傅,她家每年要送礼,“把好不容易富起来的家又给搞穷了。”周围的人在摇头,“炳江只能找个kaitounin(外地人)做媳妇,本地人不高兴的。”
再后来,炳丫头结婚了,嫁给十里外一姓顾的人家作媳妇。从周围人的话语中,好像那人家也不咋样。嫁人是因为炳丫头越长越丑了,身板很魁了,脸盘也大了,连丫鬟的角色都轮不到了,更别说扮演小姐了。不幸被言中了。
一晃四五年过去了,听到“炳丫头的老公吃官司去了”,我心一惊,事情原来是这样的:炳丫头夫妇在市镇上开了一家包子铺,生意开头不错,后来隔壁也开了一家包子铺,抢生意。炳丫头老公一气之下投毒,还好没有死人,被判了5年。周围的人又在摇头了。
再听到炳丫头的事是在七年前,炳丫头出名了,挣大钱了。她在丧葬乐队担当主唱,嗓子那叫一个亮,学唱徐玉兰的“哭灵”,那叫一个好。“炳丫头是个孝顺丫头。”“毒头四阿嫂有福了,炳丫头大包小包拿来给她吃。”“她与乐队里的敲洋鼓的钆姘头。”周围的人还是在摇头。
也就是这一年,在我奶奶的葬礼上,我见到了炳丫头,都不认识了,165米的个子,那叫一个壮实,如发福的中年妇女,那年她39岁。仅仅一声问候,但感觉还是很亲切。
在丧葬乐队中,炳丫头负责夜场。中国传统的白事中,孝顺子女或近亲要为去世的亲人守夜。深夜时分,昏昏欲睡之际,炳丫头就登场演唱了。一开嗓子,嗓音划破天际,直奔人心灵。她的《哭灵》,高亢、洪亮,给人一种撕心裂肺心痛的感觉。
炳丫头的故事讲完了。她是艺术从业者,但却在社会边缘生存,没有掌声、没有鲜花……她只是默默收拾好行装,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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