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器

　　整理老屋橱柜，掏出两样老古董，一把酒壶、一个酒坛形东西，皆为锡制。问奶奶方知，酒坛样东西叫“聚宝瓶”，是曾祖母过门时的嫁妆，新娘从轿子里出来时，就会有人从聚宝瓶中取出一些钱，洒给客人们捡，只是现在缺了上半部分，只剩下圆鼓鼓的下半部分。我定睛一瞧，果然口子处有明显断裂的痕迹。曾祖母要活着，今年得有一百岁了，这两样锡器至少有八十年历史了，早已褪去了银光发亮的本来面目，变得暗淡无光，锡壶甚至有些凹陷变形。

　　奶奶说，老底子结婚，锡制的酒壶、米罐、茶壶是必备的嫁妆，聚宝瓶则是讨个好彩头。当然，现在结婚是没有选锡器做嫁妆的了，换成了各种电器。现在农民家里，几乎不用锡器了。

　　锡是五金之一(金、银、铜、铁、锡)，早在远古时代，人们便发现并使用锡了。在我国的一些古墓中，便常发掘到一些锡壶、锡烛台之类的锡器。据考证，周朝时，锡器的使用已十分普遍了。人类最早发现并得到广泛应用的金属是铜和锡。锡和铜的合金就是青铜，它熔点比纯铜低，铸造性能比纯铜好，硬度也比纯铜大。所以它们被人类一发现，便很快得到广泛应用，并在人类文明史上写下极为辉煌的一页，就是“青铜器时代”。今天，古老的锡仍是现代工业不可缺少的关键稀有金属，号称“工业味精”，广泛应用于电子、信息、化工、建材、机械、食品包装等行业。

　　在民间，锡器比较常见。汪曾褀小说《大淖记事》中描写了一帮锡匠，其中有这么一段关于锡器的话：这地方兴用锡器，家家都有几件锡制的家伙。香炉、蜡台、茶叶罐、水壶、酒壶，甚至尿壶，都是锡的。嫁闺女时都要送一套锡器。可见，当时锡器是深受百姓欢迎的，人们的日常生活离不开锡器。

　　锡制的物件也被塑造成了文学形象。安徒生童话《坚定的锡兵》，描写了一个独腿的锡兵遭遇种种不幸，仍意志坚定，为了心爱的姑娘，他与魔鬼斗争，最后融化成了一块印有小锡兵和小姑娘浮雕的锡块，俩人紧紧依靠在一起。文学家赋予了锡美好的寓意，使锡充满了精神。

　　小石臼

　　老屋橱柜下，摆着一个小石臼。石臼有一个石头做的底座，上面的形状像一只“劈碗”，外面青晃晃油亮亮的，像涂了层油，摸起来非常光滑。椎子像一支春笋，上尖下粗。小石臼有些沉，足有三斤重。

　　离上次用小石臼已是二十多年前了。前天回乡下，奶奶对我说，听人说核桃敲碎了拌酒可治腰痛。我买来核桃肉，奶奶一看，称赞这核桃肉清白质量好，马上捧出小石臼。我接过手说，我来吧。将小石臼洗净擦干，抓起一小把核桃肉放进去，然后用椎子轻轻敲。起先，核桃肉会跳来跳去，还容易跳出石臼口，等研碎得差不多时，一个个放到底部，一敲一个碎。一直要到核桃肉黏糊糊像要出水时，才算研好，然后装进瓶里密封好。要吃时取出些，倒点黄酒，敲一个鸭蛋进去，蒸一下就可食用。

　　核桃营养丰富，若是年轻人吃，则要倒进白糖生猪油研碎，然后生吃，这样很补身体。这种乡民口口相传的滋补土办法，还得靠小石臼这样的乡间物器才能做成。

　　另外，小石臼还可用于研草药，比如村民有个腰痛腿酸，会讨些人家种的草药，用小石臼研碎敷在身上，十分有效。小时候用凤仙花染红指甲，也是用的小石臼。可见，这些老物器也曾风光过。家里的这个小石臼，已历经五代人，当年文革抄家时，是奶奶偷偷把它塞进墙洞里才得以保存。到了我这一代，也算是件古董了，我一定要保管好，这也算是对祖宗的一点孝心。

　　马桶

　　老底子的农民家里，必有至少一只木制马桶，圆鼓鼓，齐人膝盖，红色或深红色，表面刻有各种花鸟图案的花纹，有盖，盖上面有一个弓形铁棒作环。马桶一般放在房里墙角或床头，供妇女晚上大小便用。

　　马桶的历史可追溯到汉朝，当时的马桶叫虎子，是皇帝专用的。《西京杂记》上说，汉朝宫廷用玉制成“虎子”，由皇帝的侍从人员拿着，以备皇上随时方便。关于“虎子”的发明还有另一种说法。相传西汉时“飞将军”李广射死卧虎，让人铸成虎形的铜质溺具，把小便解在里面，表示对猛虎的蔑视，这就是“虎子“得名的由来。到了唐朝，因皇帝家族中有个人叫李虎，为避讳，就把虎子改名为兽子或马子。之后，在流传中，就演化成了马桶的称呼。但桐乡地区，一直把马桶叫马子。

　　马子放在房中，用时打开盖，自然有臭气，让人讨厌。但在神话故事里，这又成了神奇之物。电视剧《新白娘子传奇》中白娘子对许仙姐夫透露，这带污气的马桶是破妖术的法宝，人称混元金斗。

　　在江南民间，马桶又叫子孙桶，是吉祥之物，寓意早生儿女，与脚盒、水桶构成嫁妆中的子孙宝桶。旧时桐乡农村结婚，有新马桶的第一泡尿一定要小孩来撒的习俗。记得上世纪九十年代，我大表哥结婚，晚上闹洞房时，母亲叫我等新娘子一踏入新房，就马上揭开马桶小便。本家的亚英也挤在门口盯着马桶。等表嫂笑着走进洞房，我马上跑过去撒，把亚英挤开了。等我撒完转身，表嫂已将一包长生果、一包喜糖、两只喜蛋递到我手上。

　　老底子，妇女拎着马桶到河滩头边洗边聊也是道独特的江南风景。现在，老式马桶早已淘汰，家家用上了抽水马桶，花样还越来越多。从普通农家大小便器物的更新也可见生活之巨大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