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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胡子农庄

2015年11月25日 10:16来源: 嘉兴日报-桐乡新闻 作者:庄丰石

  离开车如流水的大路,大巴车一头扎进一片深绿的林海,车窗外高大密集的树木像呼啦啦迎上来的人群,簇拥而至;所不同的是,欢迎的深情潜藏于静穆的树丛里,安静而悠远。

  再往前行,树木渐疏,眼前出现一大块空地,绿草茵茵,天空湛蓝,浮云飘飘,风景阔朗。林地中间停着一辆马车,高大健壮的洋马,一身泛着油光的棕红色,还不时地打着响鼻,将头甩几下,脖颈上的鬃毛随风飘起,似乎早就攒了一身的力,只待主人一声令下就奋蹄而起。红脸膛的马主人正笑容可掬地站在一旁,另有一位十九世纪英式乡村打扮的姑娘也冲着我们盈盈一笑,露出一口甜甜的糯米牙,那眼睑与丰唇,饱含着青春的汁液,一种健康、质朴的自然之美纤毫毕现。

  坐上大马车,马蹄得得,向密林更密处漫溯,不多时,在密林中穿行的马车前出现一圈围栏,越过围栏,一座,两座……五座大小不一的木房子散落在密林深处,错落有致。一位健硕的男子正站在那间最大的木屋前,身高足有一米九吧,圆脸,络腮胡子,脑后扎起一个长长的“马尾巴”,腰间一条大围裙,围裙上还缀着一条像绶带的暗红色的布条,乍看样子,好不威严。但是随后的一笑闪过的光芒却是那种大男孩特有的活泼与气韵,他正是这个农庄的少东家;老东家正站在不远处的木屋门前,白衣白裤白头发,还有一蓬马克思似的白胡子,深蓝色的眸子,平静如海。

  这里是加拿大魁北克省蒙特利尔远郊的一处枫叶糖浆农庄,弗塞父子,就是刚才的大胡子与白胡子经营着这片农庄,亲爱的弗塞一家。虽然不是采集与制作枫叶糖浆的季节,但是小弗塞早已安排妥当,他将我们引到一间看上去有点年头的木屋里,原来这里就是熬制糖浆的地方,站在还散发着清香的铁皮槽前,听着他一一道来驰誉世界的加拿大枫叶糖浆的由来,一路而来的种种疑问一个个解开了,刚才看到好多高耸入云的大树上都绑着一个小小的铁桶,一个如瓶塞样的铁嘴楔入树里,原来是收集枫树汁液的工具。当年这里的土著印第安人偶然发现了枫树汁液是如此美味,于是就代代相传,且渐为移居至此的白人所钟爱,泡水喝,抹面包,做冷饮,美味又健康。渐渐地,他的讲述似乎在我眼前展开了这样一幅幅画面:每年三月间,北美地区厚重的积雪还未消退,人们踩着齐腰深的积雪,将铁桶里的汁液倒入背着的大桶里,炉火熊熊,酽酽的糖浆顺着管子流到一个个大玻璃瓶里,火光映红了烧制人的脸,其中当然也有弗塞先生,他不时露出微笑,又一个好收成!厌倦了城市里的红灯绿酒,繁弦急管,带着家人来到这片深山老林,用自己的双手收获甜美的糖浆,这样的选择是正确的。三十多年就这样一晃而过。

  而今的弗塞先生静静地坐在大木屋里的吧台后,灯火幽暗,墙上都是有关他的照片。三十多年前的他,也是那把大胡子,黑色的胡须,洁白的积雪,写满了他的历史与故事。见我们走进去,老人一把拽过身后酒柜里的一个大瓶子,瓶子里暗红色的液体倒入一个个小酒杯,轻轻地推到我们面前,示意我们尝尝。开始以为是葡萄酒,仰脖一饮而尽,这时发现自己错了,一条热线直接穿行在身体里,到了胃里,又马上升腾而起,胸口像是被人重重地捶了一拳,热气与疼痛顿时炸裂开来,脸上不由自主地现出异样的神色。见此情景,老人不禁乐了,欢快的表情似乎变成了一个问题,怎么样,够劲吧?嘴里念念有词,是法语,听不懂,敬谢不敏。接着他又用英语嘟囔了两句,原来这是用枫叶糖浆酿的酒,酒劲堪比朗姆酒。呵呵,上当了!

  等走入他家的食堂,适才的幽暗与热烈告一段落,眼前一片开阔,明亮的大厅,屋梁上挂满了枝形吊灯,明晃晃直逼人眼。一排排黝黑的大桌子泛着岁月沉淀的幽光。桌上刀叉锃亮,杯盘明净,一筐新鲜出炉的面包正招引着我们。待坐下来,忽然从一扇木门走出来几位年轻姑娘,其中一位就是刚才坐在马车上微笑的姑娘,她们手里托着一个大盘,走到我们身边,弯下身子,将一盘盘菜绽放于我们面前,熏肉、烤肠、沙拉、鸡蛋、火腿,轮番登场,应接不暇;当然主角是桌上早已摆放好的一大瓶糖浆,倒一杯清水,放两勺糖浆,任浓浓的糖浆在水里袅袅娜娜地荡漾开去,尝一口,果然名不虚传,甜、鲜、香,有一股大自然清新的味道。而邻桌同学们的那一大瓶早就被哄抢一空,好家伙,这群小东西每人一杯原液就这样喝下去了,那还不“甜”死他们啊!

  看到同学们如此热情,一直在饭厅小舞台上唱歌的歌手也是兴奋得向我们挥手,示意我们过去,只见他换上一张唱片,手中的电吉他一拨,一串清亮的音符款款而来,音箱里的音乐也紧随而至,这是一首节奏明快的曲子,他放声唱了起来,一首法国民谣,虽然没听懂歌曲的意思,但歌声里传达出来的欢乐与热情照样可以点燃我们,同学们一哄冲到台前,随着音乐的节拍扭动起来,有了音乐的鼓舞,大厅的灯光似乎更加明亮了,吊灯的光芒在空中结成十字或绘成星状,令人眼明神爽。待姑娘们忙到两腮飞红时,我们也是撑得肚子滚圆。

  待饭后林中散步消食时,白胡子老爷爷的话匣子算是打开了,一九七八年的某天,一家人来到这里,买下了一片小树林,在妻子的帮助下,植树,割浆,熬糖,小弗塞就在这里出生,而今,小树林早就长成大森林了,小弗塞也长成大弗塞了,他们家熬糖还是遵循古法,拒绝工业化生产,每年产量不多,够访客与自用即可,如有多余,再装入小瓶出售。他说他去过东南亚,没到过中国,小弗塞则说到过香港与深圳……饭后的谈笑在这片清静的林子里继续。这时,老弗塞指着花坛里趴着那条狗说,你们可要小心,这是条狼,十二年前他从一个猎人手里救下了它,它的名字叫lulu。真的,要是他不说,我们还真以为只是一条狗,细看它的眼圈线,这是一头北美灰狼。老人走过去,摸摸它的颈脖,lulu眯起眼睛看了看主人,嘴里呜呜地低吟了几声。离开时,带上几瓶糖浆,原来老爷子还有注册商标,商标是他老人家的头像,一把大胡子,戴着冬帽,目光如炬。

  穿过那片密密的林子,回到热闹异常的国家公路上,一辆辆车飞快地交会,擦肩而过,正默默地想着那把大胡子,后面有辆车飞速超车,车后明亮的刹车灯闪过一道炫目的红色。

  此时,不禁回想起一首小诗来,“买只牛儿学种田,结间茅屋向林泉。也知世上无多日,且向山中过几年。为利为官终幻客,能诗能酒总神仙。世间万物俱增价,老去文章不值钱。”真想把这首诗讲给你听听!大胡子老爷爷,你不是隐士,胜似隐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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