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知我不是一个戏迷，从来不是。

　　自从乌镇有了戏剧节，我和妻子年年都赶赴乌镇去看戏。到这一次的第三届，自然已经是与乌镇国际戏剧节的第三次亲密约会了。

　　前两届，我们只是观看了免费的青年竞赛单元和嘉年华的街头表演，以及票价比较便宜的水剧场《青蛇》；今年，我们决定放一次血，提前几个月购买了大剧院开场大戏的戏票，预定了西栅景区依水临街的民宿。

　　无论是什么性质的“节”，其开幕式往往就是一个看点。第三届的乌镇戏剧节开幕式的主持人是王磊和孟京辉，英文翻译赖声川。彻底颠覆了先由音色洪亮男士或容貌娇丽女子出场主持，再引出剧本主创人员上台亮相的老套套，直截了当,让观众眼睛一亮，省去了繁琐乏味的过渡。

　　瑞士人赫伯特·弗里茨弗导演的话剧《物理学家》，以主题的深刻性著称于世：在当今世界，尖端的科学技术是一把双刃剑，既可造福人类，也可能给人类带来毁灭性的灾难，正直的科学家宁可牺牲自己的一切，也要坚守自己内心的良知。演出结束后，与几个看客交流，都说看不懂。坦率地说，我也看不懂。这不完全是因为语言(德语对白)上的障碍，更多的可能是欧洲人的表演风格和中国人的观赏习惯的反差所致。有些与剧情关系不密切甚至完全无关的插科打诨，杂耍表演，似乎可以免去，至少可以大大压缩。比如，那个男护士的出场，长达好几分钟的口技表演，实在让人莫名其妙。看此类的外国戏剧，很是培养人的耐心！

　　嘉年华单元的街头表演，与前两届相似，剧种和剧目依然很多；而艺术水准参差不齐，精彩的剧目依然不多。

　　一对夫妻和一个朋友，在海上舟覆人亡。进入地狱后，得知阎罗王抓错了其中的一个人，谁能够证明自己无罪，即可生还。于是，他们三人，义正词严地指责别人有罪，又言辞急切地表白自己的无辜。争吵无休无止，直至一个个累倒在地，谁也证明不了自己是完全清白的。就这样，他们三个，只能永远做黑暗地狱里的鬼魂了。那是重庆303话剧社的《地狱孤舟》，半小时的演出，演员非常投入，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台词，都在拷问和鞭笞人性中的丑陋。只是作为在话剧基础上的创新而出的“环境话剧”，很不适当。10月15日上午，阳光明丽，西栅迁善桥北侧的演出现场，风景如画。如此的自然景观，与“地狱”环境，怎能相称？干脆放弃“环境话剧”这个剧种的新标签，视作以景区的古旧石板为舞台的街头话剧，反而名正了，言也顺了。

　　安渡坊码头，几个中外演员在跳目前最流行的中国大妈舞，好几分钟以后，才有了对白和戏剧动作，最后又是长长的好几分钟的中国太极。剧名《晚年变异》，有中、德、俄、智利四国演员参演，演绎老年人与子女之间的矛盾。剧中的一位母亲，固执地认为养老机构只会骗钱，不切实际地要求儿子辞职来照顾她……在老龄问题日益严重的今天，这样的现实性题材理应获得很多人的共鸣。可街头的旅人，大都瞄一眼就走，停下来观看的寥寥无几。我们从观赏者的角度，给德国演员提出一些改进的建议，对方很谦虚，表示认同，彼此加了微信。

　　来自湘西烂泥村的苗族高腔《寒江关》，以他们的村子命名剧种，称之为“烂泥高腔”。据说历史悠久，几近失传。表现方式与其他的地方戏曲差异不是很大，有白有唱有打斗武戏。从几个琴师，一看便知都是地道的农民。收割完庄稼，再到千里之外的乌镇戏剧节潇洒演一回，这样的农民才叫真正的农民。

　　也许有人会说，两个桐乡人，去乌镇，花价格不菲的民宿过夜看戏，是不是太傻太赶时髦太文艺青年了。世界戏剧节圣地阿维尼翁在法国，我们暂时去不了；中国最大的国家大剧院在北京，我们赶去看一场戏是多么的不便；乌镇的国际戏剧节就在我们的家门口，为什么不去瞧一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