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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族长

2015年06月15日 09:25来源: 嘉兴日报-桐乡新闻 作者:姚孝平

  在桐乡某些农村,至今仍保留着“老族长”的习俗。桐乡人所谓的老族长,不是指封建大家庭里辈分最高或被推举出来的本家男子,如《红楼梦》中荣宁两府的族长贾珍,而是指村上年龄最大的男子。

  我们村小组一共30多户人家,长期保留着“老族长”的习俗。一旦村上有定亲、结婚等喜宴,一定要邀请老族长来吃饭,恭请他坐在主人一桌,且有老族长免送红包的“土规矩”。因此,谁当了老族长,那一定是有口福的。另外,年龄最高的长者在场,也增加了一份喜庆,有的农户还会请老族长当媒人。以前的乡村婚宴上,老族长不可或缺,这种乡风,反映了纯朴的农民对长者的尊敬之情。

  老族长的选定,无须依靠什么仪式,只是村民按年龄排序,心照不宣地默认。记得我小时候,老族长是汉生,戴眼镜,拄拐杖,那时大概已80来岁。他整天坐在屋檐下,遇到村民请他去喝喜酒,他就拄着拐杖,笑呵呵出现在主人家。他喝酒时很斯文,像个知识分子。酒至半酣,他谈兴来了,便把“老底子的事”翻个遍:谁家爷爷什么性格,哪家父亲以前做了啥事,哪家穷哪户富,都从他的口中溜出来。听的人,个个聚精会神,因为这样了解本村长辈人的机会很难得。

  汉生死后,长青做了老族长。长青面相温和,不爱说话,且声音很小。人家请他喝喜酒,他也不多说,只是应声吃菜,酒量也小。人们总觉得这个老族长身上缺了点什么,但他终归是老族长……

  令村民印象最深的还是山富。山富身材高大,声音洪亮。他喜欢听评说,脑子里存了不少英雄好汉的故事。他去喝喜酒,便是一场故事会,呷一口酒,直到一个故事结束才呷第二口,完全沉醉其中。他喜欢讲《岳家将》、《七侠五义》、《白蛇传》里的水漫金山,还会绘声绘色讲他儿时遇到的打仗的故事。他在场,家庭琐事让位,桌上弥漫着传奇色彩,活跃了气氛,他成了村上名副其实的“故事大王”。平日外出干活,有孩子缠着他,他也要坐在田埂上抽袋旱烟,讲上一段。故事背后,是80多年的人生阅历,是几十年捧着一台旧收音机独守的寂寞。山富前几年因病去世,活了94岁走了,连同他的故事。

  山富去世后,长生做了老族长。但此时,老族长制度日渐式微。一来,时代变了,人们对乡村的风俗都不太讲究了;二来,老人年纪大了,都不想抛头露面,生怕人家厌嫌自己。长生几年前生病,一直卧病在床,人家请他喝酒都去不了,有的也不再请他。去年年底,91岁的长生也去世。这下,族长该轮到富春了。

  不过,此后,一直因还没遇到喜宴,85岁的富春还没享受过老族长的“待遇”。如果下次有人来请,不知他愿不愿意去吃酒。如果不愿意,这延续了不知多少辈的老族长风俗,怕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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