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1月25日，由桐乡市图书馆、梧桐阅社和本报三方联合主办的伯鸿悦读沙龙之“桐溪书院·国学讲会”第十讲：“《论语》趣读”之五：孔子的“自画像”开讲。

　　 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我们读《论语》，除了记诵其中的妙语警句，还当怀想其中的人物。孔夫子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先生，他的忧与乐，他的孤独，都可从《论语》中读出来，“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论语》“夫子自道”的“自画像”非常丰富，尤其以《述而》第七、《子罕》第九为最。子贡说“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就是“夫子自道”，仁、知、勇“三达德”。孔子自然能称之，然而还有仁者之忧：“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这恐怕是他晚年所说，担忧弟子的不成器。弟子们要老师说说自己的志向，孔子说：“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孔子死后，弟子守丧三年，子贡守丧六年，这么可爱的夫子自然令人怀想不已。

　　 孔子一生最为自信从政的才能，“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他摄鲁国相事期间也做了许多大事，结果引起鲁国三桓以及邻国齐国的不满，于是被迫周游列国，可惜转了十多年也没有再次为政的机会。曾经有公山弗扰以费畔、佛肸以中牟畔而召孔子，似乎也欲往之，被子路等弟子劝说了一通，此时孔子曾说：“夫召我者，而岂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可见其自信满满，即使费与中牟这样的小邦国，也可以做出一番事业来。再者，即使不能有所作为，也不会同流合污，所以说“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缁”，坚硬如玉不怕被磨损，洁白如玉不怕被染黑。孔子周游列国之时，也曾遭遇匡人之围困与桓魋的追杀，然而自信依旧，他说：“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甚至在陈绝粮，孔子说：“君子固穷，小人斯滥矣。”君子面临任何困境，都不会改变。是否选择从政，孔子有自己的原则：“危邦不人，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如费、中牟之类处于危、乱的邦国，其实孔子是不会真去的。没有机会从政，也曾生出隐逸的思想：“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孔子赞赏颜回，所谓孔颜之乐就是“安贫乐道”，如九夷之陋，孔子说：“君子居之，何陋之有？”还说：“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虽然孔子一直在喊“沽之哉！沽之哉！”但从不曾放弃主张、降低身段。

　　 “若圣与仁，则吾岂敢？抑为之不厌，诲人不倦，则可谓云尔已矣。”孔子不认为自己就是圣人、仁人，只是在圣与仁的道路上不断前行，以及教诲弟子一起前行。甚至并不以为自己是智者，孔子说曾有鄙陋的人请教问题，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于是从不同的侧面反问，从那人的话语中去寻找答案。这让人想起了古希腊的苏格拉底，智慧的人总以为自己一无所知。类似的还有孔子与子贡的问答：“子曰：‘赐也，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对曰：‘然，非与？’曰：‘非也！予一以贯之。’”所谓“一以贯之”，在此可理解为融会贯通的能力，作为“通人”的孔子自然多智而多能了。子贡以为老师“固天纵之将圣，又多能也”，他自己却说“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多能是因为小时的贫贱，这就能与养尊处优的士大夫不同，礼、乐、射、御、书、数“六艺”样样精通。孔子还说：“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忠信之人常有，一辈子都虚心好学的人不常有。

　　 孔子一辈子坚持教与学的“无诲”，他说：“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孔子在十五岁时有了向学之志，一辈子都没有改变过，曾问礼于老子，问乐于苌弘、师襄，到了晚年还说“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对于年轻人也非常敬重，“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就生知、学知、困知三者而言，他说：“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好学，孔子到了一个最高的境界：“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学而不厌，诲人不倦”，“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诲焉”，只要好学者，孔子都教之无诲，“有教无类”。他也说：“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不可过于“好为人师”，弟子有所愤、悱，方可有所启、发。

　　 到达一定境界的人，往往感觉孤独。孔子也感叹“莫我知也夫！”“知我者，其天乎！”面对滔滔的黄河，孔子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面对寒冬的山林，孔子说：“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雕也。”“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四时百物，不言不语，却能契合天地之大道。“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乎！”面对春秋末年的乱世，孔子只能留下删述后的《六经》，传道于后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