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小夫妻刚结婚，从寄居的朋友处搬出来，自己租了一间。来去的人多了，他们名字大都不会给你清楚地记得，男的大约叫刘树昌，是不是肯定不了，姑且当符号用着。那女孩子的就更不记得了。一个湖南，一个江西，两人看起来又还很小，真怀疑他们是否到法定婚龄。

　　小夫妻两个都是眉清目秀，没法想到他们是做工地的，倒像是做服装的。砌墙、粉刷或是搭棚架好像都做。收拾停当已经是晚上了，刘树昌一手托着一碗饭，另一手举着筷子从楼上边吃边走下来。他一说话，习惯皱眉，看起来老成些。

　　“大叔，你这灶我们能用一下吗？我们每天都要烧水洗澡，柴我们自己带来。”

　　听着租房客挺讲卫生的，当然高兴，父亲就一口答应了。

　　果真，他们不管天气都冷，都要拿个大铁桶烧一铁桶水洗澡。平常看他们有空歇下来，穿的倒是讲究的。特别是那女孩子，几个月下来，都会打扮起来了，虽然看得出是廉价的衣物，但新娘的派头，影影绰绰还在。

　　工地上干活是挺累的，经常看到他们走楼梯脚步艰涩，仿佛是把自己提上去的。女的在上面准备晚饭，男的下来烧水。吃好晚饭，有时候长了精神，也哼几句曲子，也免不了打打闹闹，哭哭啼啼的时候。有一次，那女子正把最后一点力气用来迈腿走楼梯，走在边上的刘树昌不知怎地动了邪心，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屁股。小女子一转身，拿拳头捶了一下对方，又不知借到了什么疯劲儿，拔腿冲上了楼梯。顿时一阵嘻嘻哈哈的玩闹声无所顾忌地响起。如此的穷开心，足见天真未泯，惹得做烧饼的老李直接把他们当小孩儿看。

　　没多久，女孩子的衣服光鲜起来了，他们朋友不多，但隔三岔五，男男女女的人来往勤快了。听说刘树昌做了小包头，生活必定改善不少，小夫妻俩精神了许多，前方布满荆棘也同样充满憧憬。

　　一天，刘树昌老婆生病了，他向老李借钱。老李奇怪，不是感冒吗？治感冒都要借钱，你的钱到哪里去了。刘树昌实话实说，工地承包工钱还没算下来，老乡工钱又要得紧，只好先垫一部分。这个事情做不得，到最后你算不到钱怎么办？老李急了，急归急，终究还是借了两百元。父亲也借了他一百。

　　老李到底是走江湖的，向刘树昌来要钱的老乡络绎不绝，尽管对工程来讲是个小数目，因为工程还没结束，老板的钱还是不能算下来。刘树昌吃不消了，以前的积蓄用来结了婚，想不到小家庭新组，就遇到风浪了。没法子，只能换个地方躲一躲。搬家容易，你欠的钱呢？房租还欠了一个半月了。老李提出，把电视机押下。可是刘树昌不同意，电视机押下，老婆要看电视怎么办。争持不下，老李就挥拳上了。父亲赶紧报警。刘树昌皱着眉摸出了三百元。借的钱还清了，房租一直欠到现在。

　　一个下午，父亲看到一辆警车呼喊着开过，里面好像坐着刘树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