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你和我一样，在小城的角落里，曾注意过一个卖软糕的女孩儿，在四季的更替里，把一块块软糕递给行色匆匆的人。

　　最初光顾还是刚工作那会儿，掐指算来，已经近二十年了。那时小姑娘还是个小学生。每一次总见她把书包放在电线杆旁，微笑着招呼向她走过去的人。脸上带着的微笑，透出的恰是一种成熟的不再乎——你买多买少，或是什么也不买只是瞧上一眼，都不会有损她的微笑。

　　一般的人习惯要两块，她麻利地揭开盒盖，用铁夹夹起一块，整齐地叠在另一块上，铁夹子往下一插，把软糕稳稳地放入塑料袋里，然后拎起来，另一只手握住被套住的软糕，调皮地一转，软糕在欢快地旋舞中被包裹得更紧了。行人顺手接过，揣在口袋里，等到歇下来吃时，温度尚存。

　　有时，她旁边会有另一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地同她聊，她除了微笑地倾听外，偶尔也会应付两句。直到一位老妇人来接替，她和另一个女孩子背起书包依偎着上学去，书包占了她们大半个背。

　　那段日子异常的单纯，同一个节拍，同一条马路，也几乎是同一种内容——软糕，从寒冬到盛夏，从来都是同样的一首歌。从未奢望过什么牛奶，什么三明治，这两块小小的东西连同那个悄悄长大的身影，以及众目睽睽之下的微笑，让人感觉到了富足。

　　可是边上的房子要换成高楼大厦了，女孩的摊点也就不见了。早餐摊雨后春笋，完全不用为肚子犯愁。偶尔我还会从另一个地方接过同样味道不赖的软糕，然后坐在办公桌上仍是小口小口地品尝我对它的耐心。

　　某年，极偶然地路过一个初中，前面一个熟悉的身影让我怦然心动，粗大的马尾，高挑的身材，如果按比例缩小，应该就是她。我冲到前面，浓眉大眼，鹅蛋脸，脸的轮廓线饱满有力，皮肤并不细腻，透着质朴，果然是。有种冲动涌上我心头。还卖软糕吗？摊摆在何处？但我只是眼睁睁地让她随着涌动的人流远去。我认识她，她未必知道一个吃过她多年软糕的人还能想起她。我任由她远去。

　　小城毕竟是小城。多年后的一个早晨，我带着起得早得要命的儿子出来溜达，在一个十字路口，我终于重又看到了卖软糕的女孩儿。她站在软糕架前，原来齐腹的软糕架，现在齐大腿了。她披着白色围裙，揭盖，取糕，装袋，收钱找零，剔除了稚气，更加沉稳利索了。我毫不犹豫地走过去，像以前那样在盖子上放一元钱。“哦！”她递过装好的两块软糕，带着歉意地微笑说：

　　“涨价了，六角一块。”

　　“哦！”

　　“不用了，这次就算五角。”

　　她说着，并冲我嫣然一笑，我心里一怔，她认识我。但我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这笑早就被我收藏着，它的气味色泽，经历多年还是那么纯真，没有丝毫掺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