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家班领班厉慧良剧照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代表繁荣，春是欣欣向荣的象征。因此，我们的祖先把人们许多活动冠上“春”字，诸如春节、春联、春游、春台戏等，以示吉祥。春台戏是桐乡境内多年以来形成的一种习俗。农历二、三月间，属于农闲时段，那时没有戏院，没有电影，更没有舞场，文艺生活十分贫乏，人们只得借迎会、酬神的机会与神同乐看戏。春台戏便应运而生，风靡一时。

　　在桐乡东门外有一座土地庙，庙里供奉着秦皇菩萨，故称秦皇庙(即现在凤鸣寺的基址)。庙不大，只有朝南三开间正殿，东西两边是供香客躲雨的廊沿，中间是一块可容纳四五百人看戏的空地，正南面便是所谓的秦皇庙戏台了，戏台面对秦皇菩萨。戏台两边有两个庙门，南面有一条河和一爿小桥。俗话说“清明大如年”，每年从清明节(即头芒日)开始连续四天，桐乡城内、城外的寺庙都要举行“迎神赛会”，俗称“迎会”。第一天是“秦皇土地会”，第二天是“关帝会”，第三天是“玉皇会”，第四天是“周仓扫街会”。迎会过后，城里一些有头有脸、又有实力的商贾或是周边农村的乡绅牵头，集资筹办“秦皇庙春台戏”，酬神演戏，连演三日，祈求田蚕茂盛、生意兴隆、人丁兴旺。

　　未等锣鼓响，小商、小贩齐上场，在庙门口的小路旁和庙里的廊沿下，摆满了摊头，好吃的应有尽有，好玩的琳琅满目：甘蔗、扦光茡荠、生切山芋、糖拌梅子等各类水果鲜甜爽口；雪饼松脆诱人；猪油芝麻酥糖香甜；“金镶玉嵌”暗红油亮；连环画一样的“西洋镜”、“大洋片”，一边扯一边唱；装有火药子的百子枪能打得“崩、崩”直响；玻璃弹子五彩缤纷；还有泥菩萨、纸风车、短笛、叫子、小灯笼、小胡琴等一应俱全。

　　俗话说得好，锣鼓响，脚底痒。戏台前人头攒动，中间空地上人山人海。台上锣鼓声声，铿锵激昂；琴声笛音随风飘荡；嘀笃板敲得有板有眼；戏曲调门抑扬顿挫；各个角色争奇斗艳，演技十分了得。小伙子最爱轧闹猛，几个青头鬼直往姑娘堆里挤，挤得姑娘们“哇哇”直叫。人潮有时像风吹的麦浪此起彼伏，有时像大海的波浪汹涌澎湃。台上好戏连台，台下叫“好”声不断。

　　据说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活跃于杭嘉湖地区的草根京剧戏班子就有三四十个。在江湖上颇有名气的孙柏林领班的龙凤大舞台、厉慧良领班的厉家班、以达子红挂头牌的庆胜大舞台、王兴培领班的国民大舞台、有武生小毛豹等组成的田记大舞台、黄汉培领班的黄金大舞台、张延亭领班的上海小京班等，都曾经在秦皇庙的戏台上演过春台戏。其中最有名气的当然要数孙柏林领班的龙凤大舞台，拥有孙柏林、敏玉昆、张俊臣、张美娟、刘宫阳、小毛豹、荆艳芳、王全芳、梁一鸣、九岁红等龙凤十大头牌，他们各怀绝招，演技出众，均是杭嘉湖之顶尖名角。在京剧戏班子中名角众多，老生孙柏林、达子红、宋保罗等唱功和做功一流，在“徐策跑城”、“萧何月下追韩信”、“群英会”、“空城计”等戏中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武生小毛豹、小小毛豹武功出众，能翻七十二个倒马儿，常常博得看客拍手叫好；武生张俊臣武功全面，样样拿手，猴戏演得活灵活现，金箍舞得只见棒影不见人；坤伶名旦新谷营之《昭君和番》，有尚派风度，烈马鸣叫时，她怀抱琵琶，凤冠霞帔外披斗篷，连唱带翻，观众报以连连掌声；梁一鸣之《击鼓骂曹》，赤膊击鼓，边敲边唱，金石之声不绝于耳；俞艳霞之《穆桂英大破天门阵》，踢枪花招百出，前后左右抛来踢去，身穿女靠，头戴凤冠霞帔，能连翻一二十个小翻；上海小京班演员小张远亭，年纪虽小，武功纯正，嗓音响亮，他演的《伐子都》，在三张半桌子上施展出多种绝招，然后旋风式地跳下连掰几个一字，最后来一个倒僵尸，观众一片叫好。

　　我外婆家离秦皇庙很近，从小我又是个戏迷，是秦皇庙春台戏的常客。秦皇庙春台戏的开场戏便是每场必演恭祝观众升官发财的“跳加官”(桐乡人称“调加官”)，演出者穿着大红官袍，戴着白面、慈眉善目的面壳子，端着笏板，乌纱帽翅一扇一扇的，和着“当当啐当啐当哐……”的锣鼓节奏，踱着八字方步，边跳且舞，在台上转了一圈又一圈，其腰身转得滑稽，步子也走得另类。然后，“加官”就趁势展开手上“天官赐福”、“加官晋禄”、“福禄双全”之类的条幅。我最爱看的戏文是武打戏，如《三本铁公鸡》、《金钱豹》、《四杰村》、《大闹嘉兴府》、《孙悟空大闹天宫》、《穆桂英大破天门阵》、《高宠挑滑车》等，看翻跟斗、豁虎跳、竖翅子、绕旋子等短打和抡枪使棒等长枪武艺，劲道十足。印象最深的便是《金钱豹》和《高宠挑滑车》。

　　时过境迁，秦皇庙的戏台早已荡然无剩，昔日春台戏的繁荣景象也一去不复返。尽管“秦皇庙春台戏”只是历史长河中的一滴水珠，但愿能对挖掘桐乡历史起到一点抛砖引玉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