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图李莉莉
我爷爷是个典型的农民,憨厚、朴实。15岁做长工时就开始抽旱烟,直至过世,烟龄超过60年,是个十足的老烟枪。由于长期烟熏,加上皮肤本身就黝黑,大家都叫他“黑皮阿大”。为节约火柴和方便烟友抽烟,爷爷用石钵做了一个火炉,火种几乎常年不灭,随时可用。
光阴荏苒,时代变迁,现在的农村,除在茶馆外,已找不到抽旱烟者了,更找不到用以抽旱烟的石钵炉了。爷爷的石钵炉装置简易,石钵是从田间捡来的,粗瓷瓦罐之类的器皿,形如一只大汤碗。石钵摆在用铅丝绞成的箍上,再用一根熏弯的小竹棍,两头扎住铅丝箍,方便提拎。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在农村,中老年男性抽旱烟较多,生产队集体生产劳动,统一作息时间,上下午各休息一次,俗称“吃烟”。所以,上午出工时,爷爷必然拎着石钵炉,用瓦片遮着石钵炉中的火和灰。一到休息时间,总有十来位烟友围着石钵炉抽旱烟,有的蹲着,有的盘腿席地而坐,有的坐在劳动工具上,形似十八罗汉图。烟民们捏着长短不一、粗细不同的竹制旱烟管,不断在石钵的柴火上燃烟丝,用力吮出“吱吱”的声音,紧接着,又在石钵边沿用力磕出烟管头中的烟灰,“啪啪啪……”不绝于耳,浓浓的烟雾腾空而散。烟民们谈天说地,欢声笑语回荡在广袤的田野上空,成了田野上的一道风景线。
夏夜的纳凉场上,只要爷爷的石钵炉一摆,柴火一闪烁,便招来许多烟民。我家门前是一片空旷的稻田,左侧又是一个大池塘,东南风微微吹来,十分凉爽。坐在这里纳凉、抽烟、讲《山海经》,十二分的闲暇。爷爷不仅尽职尽责地管好石钵炉中的硬柴火旺,还把家里的拔秧凳、纺纱凳、条凳、方凳等尽家底搬了出来,热情招待左邻右舍。十几位烟民紧紧围坐在石钵火炉旁,几个烟管头中烟火点点,似与天上繁星遥相呼应。张家生了一胎猪,李家买了一只鸡,趣闻轶事、奇谈怪论,外围的纳凉人无所不谈。夜深人静,烟民陆续离去。爷爷舍不得灭火,而是在柴火上遮上一层厚厚的灰,再盖上一张瓦片,减缓燃烧速度,节省柴料,便于明天继续使用。
在春、秋、冬三季的夜晚,我家三间连通的厢屋就成了爷爷的“夜烟馆”,火势旺盛的石钵炉摆放中间。四周围坐着爷爷的烟友。昏暗的煤油灯光下,烟民们一边抽烟一边聊天,时儿七嘴八舌话家务,时儿竖起耳朵听我爷爷讲往事,时而为某一话题各抒己见,甚至争论一番。宛如一幅“围炉夜话”图。
爷爷的石钵火炉虽粗糙简陋,但是给抽旱烟的农民们带来了方便与幸福。“劈劈啪啪”的磕烟灰声给烟民增添了劳动热情,七嘴八舌的论谈使他们增长了见识,一阵阵欢声笑语凝聚了左邻右舍的友谊,滋养了淳朴的民风民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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