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间,我们的田野里、山坳里、深邃的民间里,一些民间传统艺术及其遗产正在死去。它们消失得无声无息,好似烟消云散……
老艺人苦苦支撑的皮影戏和花鼓戏
茶馆里,“三跳”艺人敲打着三块竹板,诉说着忠孝节义、真假善恶;戏台上,花鼓戏艺人甩着水袖,吟唱着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白幕后,皮影戏艺人调侃着神仙鬼怪、历史传说……
“三跳”、花鼓戏、皮影戏等是富有地方特色的民间传统艺术,曾经让无数桐乡百姓为之魂牵梦萦。到了科技高速发展的今天,不少民间传统艺术已经失去了它赖以生存的土壤,正在濒临灭亡;还有些因为种种制约,陷入人亡艺绝难传承的困境。
“三跳”:没有青年愿唱下去
三块毛竹板,这么简单的传统乐器,就曾让“三跳”唱响了数百年。喧嚣热闹的场景仿佛仍在眼前,俏皮生动的说唱犹在耳边,这就是让几辈人魂牵梦萦的“三跳”。
曾几何时,在桐乡的石门镇、洲泉镇、河山镇,每到春节和清明时节,有“三跳”表演的地方,总是最热闹的去处。“三跳”艺人一边敲打着竹板,一边说唱,其柔软的吴侬细语,绘声绘色的说唱形态,加上“啪……啪……啪”的节奏声,引得观众啧啧称赞。
然而,如今会唱“三跳”的艺人越来越少,喜欢“三跳”的观众也越来越少。
59岁的沈震方是洲泉镇有名的“三跳”艺人。他向记者讲述了他和“三跳”之间的故事。“我从小爱好唱歌,走路都会唱。26岁那年,我去海宁拜师学习唱‘三跳’,半年后开始一个人唱。”沈震方说,学了后,他还不忘自己钻研。他自己编歌词,把“两会”精神、新农村建设等内容融入到“三跳”中,以歌曲的形式把这些知识传播给老百姓。
时过境迁,受到电视、网络的冲击,曾经风靡一时的“三跳”渐渐没落。沈震方出于生计的考虑,不得不进入洲泉一家工厂工作。有了收入来源的他,仍不舍得放下自己的心头爱——“三跳”。于是,这些年来,沈震方白天在厂里工作,晚上就拿着一杯茶、一把扇子和一套三跳板,轮流在洲泉镇上的105个文化示范户家中,为当地村民唱‘三跳’。这一唱,就是7年。
随着自己年龄的增大,沈震方萌发了收徒弟、让“三跳”艺术传承下去的念头。“我曾通过报纸进行报道,也有一人曾来学过。但学了一段时间后,她觉得唱‘三跳’有难度,而且一个女子每天晚上要出去演出不方便。后来,她就没有坚持下去。”沈震方说,前几年,他又收了一名喜欢“三跳”的徒弟,但因为喜欢看表演的观众不多,他的兴趣便渐渐地减退下来。
虽然,“三跳”艺术已几乎要被社会淘汰,但沈震方决定退休后坚持唱下去。“我要到更远的地方去演出。在演出的同时,我也希望能收到徒弟。”沈震方抚摸着自己的毛竹板,眼神里充满了希冀。
花鼓戏:古稀老人苦苦支撑
大名鼎鼎的湖南花鼓戏大家都耳熟能详。但其实,我市的花鼓戏也曾是桐乡家喻户晓的一个剧种。可惜的是,如今,这个地方小戏已经开始慢慢没落。现在,只剩下6名老人在乌镇修真观戏台上苦苦支撑。
一个晴朗的午后,记者驱车前往乌镇修真观戏台,见到了那6名桐乡仅剩的花鼓戏表演者。记者来到那儿时,他们正在后台化妆。屈娟如是这个表演团队的负责人,她一边化妆,一边向记者讲述了桐乡花鼓戏的兴衰历程。
桐乡花鼓戏大概有200多年的历史。1952年,我市组建民爱花鼓戏小组,当时的成员只有12人。到了1959年,桐乡县文教局又组建桐乡花鼓戏剧团,人员增加到30人。“那时,花鼓戏在桐乡很兴旺,大家也都爱看。” 屈娟如说起往事,眼睛里满是光彩。可是,到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就不一样了。屈娟如感叹说,随着电视机的普及,桐乡花鼓戏开始走下坡路,剧团也停演了。而现在仅剩的6个人中,有5个是桐乡花鼓戏剧团的成员,还有一位原先是越剧表演者。
屈娟如14岁开始学唱花鼓戏,现在已经76岁了。当年的俏花旦,如今已是满脸皱纹。“我们6个人中最小的已经67岁,平均年龄在70岁左右。”屈娟如说,而现在,桐乡花鼓戏就依靠这个平均年龄70岁的团队在勉强支撑着。
谈及未来,屈娟如觉得非常无奈,“我们6个老人会一直唱下去,直到唱不动为止。等到我们唱不了了,估计就没人唱了。到那时,桐乡花鼓戏可能真的就要绝迹舞台了。”他们现在也想收徒弟,但没人愿意来学。“每天唱6场,一个月的工资才1000多元钱。年轻人哪能承受呢?” 屈娟如说。
大约40分钟后,6位老人化完了妆。他们穿上了华丽的戏服,戴上了美丽的头饰,走上舞台。一生一旦,你来我往,一颦一笑间,有一种魄人的华美和心动。舞台下的游人驻足停留,有的拿出相机记录民间戏曲的魅力。
台下的人是他们坚持的动力,而谁又能来延续这份坚持?
皮影戏:“三年”与“三天”之惑
在乌镇修真观的西侧,有几间沿街厅堂。其中一间设有一块高不足1米、宽约1.5米大小的白色屏幕。锣鼓点一响,一场“动画电影”立刻在屏幕上显现。但见那“孙悟空”手持金箍棒与“牛魔王”激战犹酣,时而翻转腾挪,时而挥棒痛击,好不热闹。
短短10分钟的《孙悟空三借芭蕉扇》表演很快结束。白幕后面,48岁的艺人陆晓萍轻出一口气,用毛巾擦去额头的汗水。
趁着表演间隙,记者与陆晓萍聊上了。“皮影戏曾经辉煌一时。”她说,听师傅说,上世纪50年代,皮影戏特别“火”,高桥、崇福等地的几个皮影戏班常常一天赶好几个地方演出,尤其在春节期间,应邀前往演出的地方会更多,有时甚至要通宵达旦地表演。
“我迷上皮影戏是在2001年,海宁民间皮影戏郎家班子到我们镇演出。”陆晓萍说,她看这濒临消失的民间传统艺术,受到了中外游客空前关注,很是感叹,遂迷上了这老百姓都喜闻乐见的皮影戏。于是,她天天抽空到皮影戏馆看戏,看师傅怎样摆弄皮影人物,揣摩着大概用多少力,两只手如何配合,打斗时的高低左右该怎样把握,5根手指怎样挑、夹、捻、拨、旋,皮影人物的几根竹条和几条“抽线”该如何应用……
2003年初,陆晓萍拜桐乡留良李家班班主、71岁的李祖良老先生为师,白天跟着师傅研究《龟与鹤》、《蜈蚣岭》、《龙虎斗》等传统剧目的进出场讲究和表演手法。晚上就在家用纸板剪成“影人”练习,累得胳臂实在抬不起就休息一下再练。
2004年,李祖良应邀去韩国演出,班子里正缺人,陆晓萍便自告奋勇要求一试。谁知这一试连苏州木偶戏班子的乐师陈洪福也不得不承认,她表演得确实不错。一个月后,李祖良突然中风,双手颤抖,不能表演,她就名正言顺地走上了表演皮影戏的舞台。
陆晓萍花了3年多的学习时间,方得到了上台表演的机会。而如今,她的表演团队里戏龄最短的张兆康,仅学了3天时间就“上岗”了。
张兆康是越剧爱好者,退休后“半路出家”演起了皮影戏。“实在是缺人,我们也没有办法。” 陆晓萍说。于是,张兆康在陆晓萍的指导下,学了几出简单的折子戏,又学习了提、拉等几个基本动作,便硬是顶了上去。
采访中,谈话被几次打断,因为陆晓萍的表演团队每隔10分钟就要为游客表演一次。“忙的时候,万一厕所排队,我们连上厕所都来不及。” 陆晓萍说。时间长了,他们还落下了职业病,“因为强光照射,我们都得了白内障或者老花眼。”
陆晓萍说,皮影戏艺人又辛苦又清贫,尽管自己有能力传授这门民间传统艺术,但要想把原汁原味的皮影戏传给下一代,看来有点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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