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图　陆晓勤

       连续几天暴雨，田里的庄稼全部淹没在水里，稻田里一片汪洋大海，连稻的梢梢头都完全被淹没了。眼看着快要结穗的稻子淹死，农民们急得要命。

　　快，车水去！村里大人小孩全部出动了，抗涝排水！

　　解放了，土地改革以后，没有土地的农民家里分到了土地。他们多么热爱自己的土地呀！种的水稻眼看要收获了，想不到突如其来一场暴雨，农民丰收的愿望转眼化为泡影。

　　一方水田常常是好多家农民共有的，李家三亩、张家六亩、王家七亩、姚家两亩，他们必须共同来车水。农农家分得了七亩土地，其中四亩是水田、三亩是旱地。

　　高地老的水田遭受了大水灾，他们几户人家决定趁雨稍微小一点就去踏水车。几个大人把木制水车抬到高地老，安装好。在方便排水处，将两根粗木桩打入泥里，水车龙头架在横档坐架上，水车尾巴放在水田里，下面也要固定牢。

　　农农当年只有八岁，还没有读书。他跟着父亲什么农活都去做，踏水车他也会。他披上一件破蓑衣，跟大人一起到高地老踏水车。一般两人一组，龙头右边一人、左边一人，有时候觉得累就四人踏，两边各两人，还要记数。

　　“农农，你来记数。”阿林把记数稻绳给他。农农知道他们信任他，但是他非常吃力，因为他人小个矮，两手只能抓住横杆，全部力气都用在脚上了，还要记数，不容易。

　　有时候车辐板碎了，要换上新的，保证水能够正常车上来。有时候他们还要比赛，看谁车得快。如果你的脚伸得不够快，只好“吊田鸡”，就是把整个人吊起来抓住横杆。如果腿磕在踏脚板上，膝盖下面马上生乌青，疼痛难熬。

　　踏水车是一种强劳力活。一般情况不可能回家吃饭，而是带一点冷饭或者番薯，或是自家做的面饼，临时充饥。

　　在这个时候，假如老天照顾，雨停了，你可以松一口气，伸伸胳膊。但是满眼一片汪洋，心里仍十分沉重。

　　小孩子比大人单纯，他们没有想得那么远。趁大家吃饭休息时，农农与一同去踏水车的小伙伴金声到水田里捉鱼去了。在水沟里，他们看见有鱼游过的浪头水花，立即扑到水里去抓鱼。水太多了，靠手是抓不住鱼的。浑身湿漉漉的，他们却很开心。

　　车水结束以后，一般情况下要把水车拆起来，车轴两人扛着，车楝取出叠好扛走，车壳也抬回家，木桩可以不去动它，反正人们拔不起来，横杆掮回家。如果连着几天需要车水，就不必拆掉，不过最好有人看管，或者关照附近人家，让他们费心照看。

　　如果老天连续十几天、个把月不下雨，稻田里没有水，裂痕纹路很大，必须马上车水抗旱。只不过水车一定要安装好，从远处的河里把水车进稻田，踏起来更加吃力。据说这一带，民国二十三年（1934年）大旱，连运河里也可以走人了，只有河底部有一点水。农民们把运河底部的水车上来，要用几部水车，真是辛苦。丰子恺的漫画《肉腿》画的就是这样的情景。“从石门湾到崇德之间，十八里运河两岸，密接地排列着无数的水车。无数仅穿一条短裤的农人，正在那里踏水……两岸的水车共计七百五十六架……这是天地间的一种伟观，这是人与自然的剧战。”河水越浅，水车必然笔陡，踏起来格外费力。

　　打赤膊穿短裤的男人，或者着单衫的妇女，在忙着踏水车的时候，汗流浃背，像掉在水里刚刚爬起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