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店老板是女的，圆面孔，细眼睛，头上盘个发髻…… 　插图　陆晓勤

　　在屠甸寺西市梢，有一家茶馆店，三开间门面，不大不小，可以放十来张茶桌。航船户每到市里，总是在这家茶馆歇脚。茶馆老板是女的，圆面孔，细眼睛，头上盘个发髻，插一支金簪。

　　“航船户，里面请——”

　　女老板客气地打招呼。她就是惠宝。她亲自给航船户泡茶，然后说：“慢用。”

　　如果你仔细观察，会发现她与众不同：她左手多了一个小指头，俗称六指惠宝。

　　惠宝待人诚恳，她的茶叶味道不错，价钱便宜，所以茶客一直坐得满满的。

　　惠宝非常辛苦，起早摸黑，自己亲自烧炉灶炖开水，给茶客泡茶，里里外外，跑进跑出。有时候累得满头汗水涔涔，也顾不得擦。

　　私下里听人说她的老公不幸去世已经五六年了，没有留下一男半女，现在身边的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叫阿娴，是抱来的。她待女孩非常好，如同亲女儿一样。

　　航船户的三儿子农农七岁的时候还没有上学，有时候跟着父亲到惠宝茶馆店来，惠宝热情地说：“阿娴，你同农农一道去白相。拿点钱去买一些好东西一起吃。”于是他们手拉着手到大白场上一边看猢狲变把戏，一边吃着花生。

　　经常来茶馆店的茶客大家熟悉了，无话不说，有时候也开开玩笑。

　　“惠宝伯，她一个人介辛苦，我看该为阿娴找个爸爸。”李老头说着，把潮烟杆在长条凳上敲了敲。

　　“是啊，惠宝伯人介好，是应该找个伴，有道有歇，相互有个照应。”航船户也说了话。

　　有些茶客年龄比惠宝大，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叫她惠宝伯。

　　大家说话的时候，惠宝正好到外面去寻阿娴去了。

　　“航船户，你人头熟悉，多操点心，做件好事，功德无量。”老农头说。

　　“这种事情，弄得好是蛮好，弄得不好，两面勿讨好。”朱家老头说。

　　航船户说：“是啊，这种事情要讲缘分。”

　　这个时候惠宝找到了阿娴与农农，回到茶馆店了。

　　“你们说什么缘分呀？”惠宝高兴地问。

　　朱家老头顺势说：“你看，你家阿娴和航船户家农农一道白相，不是有缘分吗？”

　　说得大家笑起来，惠宝十分开心，刚才为他们买了一包橘红糖，又让他们到里面去玩捉迷藏了。

 
　　几天以后，航船户坐下喝茶喝了半个时辰，看看茶馆店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就悄悄对惠宝说：“我们认识已经长远了，你的为人好，大家看见，人前背后都说你好。你一个人拖个小人，真蛮辛苦，应该找个伴。”

　　惠宝叹了口气说：“是啊，日里倒还好，忙忙碌碌，一切忘记了。一到夜里，一个人想想真不是滋味，生了病连要口水喝都无人送。腰瘫背直无人问。”

　　航船户说：“我呢为你想到了一个人，今朝对你说，你们先见见面，成功不成功，慢慢来。”

　　惠宝说：“谢谢你航船户，你一直关心我。啥人呀？”

　　航船户看见惠宝态度好，心里高兴，就说：“刨烟师傅老金，你认识的。”

　　惠宝认识刨烟师傅老金，她沉默了一下。

　　“金师傅身体结棍，年龄同你差不多，40多岁，他原来家里很穷，老婆跟人家走了，一个姑娘也跟娘走了。他是从河南出来讨饭的。苦出身，吃得起苦，做起活来不怕吃力。”航船户介绍着情况。

　　惠宝说：“他的面孔黑，是不是有啥毛病？”

　　航船户说：“这倒不要紧，去医院检查一下就晓得了。”

　　惠宝问：“你问过他吗，他愿意与我……”她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航船户说：“他那头估计问题不大，所以今朝我先探探你的口气。如果你有心，那我去对金师傅说说看。”

　　惠宝说：“先谢谢航船户了。”

　　航船户说：“我的茶里你多放个青果就够了。”

　　航船户看到惠宝有这个心，他决定做这件好事了。

　　有一次正好刨烟金师傅乘船去屠甸寺，今朝船里人多，老金就坐到船梢板上了。

　　“航船户，我帮你摇船吧。”金师傅说。

　　航船户十分高兴地说：“好啊，你来拉帮绳，我掌橹。”

　　于是他们两个非常默契地摇着航船。航船户乘机问他想不想找个女人？他说当然想，可是没有合适的人。

　　
　　航船户问他惠宝怎么样？

　　金师傅悄悄地告诉航船户：“昨天夜里我还梦见她呢。”

　　航船户心想有戏了。

　　船停靠在惠宝茶馆店旁边的帮岸上，缆绳系好以后，乘客走上了岸，大家去卖东西买东西了，航船户与刨烟师傅老金一道到惠宝那里喝茶聊天了。